“譚繼呢?他怎麼辦?”
莊遙生的話越來越多。就算竊取了某個權能,他也依舊是人類,受傷會痛,肌肉與神經被切斷會失控。因此他能做的就是不斷地說話,維持夜曼曼的意識。盡管棧橋的終點近在咫尺,已經沒有人能到達那裡。
“你的夢想呢,計劃呢,目标呢,協會裡的孩子們呢?0101還在等着他的搭檔回去……”
莊遙生突然停下了訴說。他感覺到棧橋在震動。
剛剛有些許融化的冰棱再次凍結,竭盡全力的已死之人再次站了起來。他走得很慢,幾乎是在一步一步往前挪動,懷裡的少女變得愈加沉重。兩人的溫度都在飛快地逸散。
沒過多久,橋起點一側的門就被暴力破開。先前堅不可摧的冰好似随處可見的塑料劣質品,輕輕一碰就布滿了裂縫,一陣風吹過就宛如蒲公英一般随風飄揚不見。氣勢洶洶的不止有恐懼自我消失的時鴉,還有不少黑塔的學生。從夜曼曼進入黑塔開始,他們就一直和發瘋了一樣,幾乎是癫狂地在追殺一個毫不相關的少女。
莊遙生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去思考他們為何窮追不舍。為了與時間賽跑,他能做的就是忘記作為人類的真實,用自己的存在去抵消傷與痛。快一點,再快一點,然後懷裡早已失去生機的少女就能獲救。
可是當他抵達玻璃棧橋的終點時,溫室的門上挂了一把黑色的鎖。不論如何敲砸,這把鎖都紋絲不動。
徹底力竭的驅魔師莊遙生坐在了台階上,他身邊的是這次共事的另一位驅魔師夜曼曼。很遺憾,他們一位受了緻命傷,一位失去了“生”的概念。這座棧橋的一端,可能就是兩位驅魔師生命的盡頭。
藍綠色的眼睛注視着漫長的橋,上面歪歪扭扭的血迹一路延伸至他的腳下。刺客他的内心無比平靜,沒有悔恨,沒有猶豫,沒有狂躁,好像人生走了一路,也同這條道一樣,曲折碰壁的最後是寂靜的死亡。
【修正】
玻璃棧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轉,發出咯吱作響的嘶吼,随着上面的不會振翅的鳥兒們落入了谷底。
“可是這樣的話,魏清也找不到我了啊……”
莊遙生仰頭,上方的天空已不是黑鎮的灰黑色。晴空萬裡,湛藍澄澈。他們明明離成功隻差一扇門。
溫暖的風直吹得他生困。
魔女自以為把二人困在了房間裡,自己就可以抓緊時間到達洞穴的深處。
黑鎮的底端、洞穴的入口,也是龍的墓地。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曾經生活着數以百計的黑龍,地面上鋪滿着待孵化的龍蛋,強大而兇暴的成年黑龍守在出入口,沒有任何其他種族可以出入。
直到發生了一場巨變。那一晚,魔女M看到了。兩個十歲孩童模樣的家夥,在龍的地盤對着近百條黑龍宣戰。
鮮血彙聚成湖泊,淹沒了死去的胚胎。屍首堆積成山,被熊熊的黑焰燃燒成一文不值的塵土。
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沫想不出其中的緣由。那場慘烈的戰争已經過去,洞穴的另一頭,将連接着象征着自由和未來的外界。
就在她強忍着恐懼與被死亡侵蝕的痛苦,趟過血泊,翻過屍山之後,小小的時鴉欣喜地發現洞穴中央盤踞着一條黑龍。
一定是它!就是它賦予了自己重生的姓氏與權能!
魔女M歡欣雀躍地靠近了黑龍。烏黑的龍鱗上泛着紅紫色的光澤,在昏暗的光線下具有一種獨特的威懾力和美感。可是在她開口之前,黑龍率先發出了吐息。
與想象中不同,這個問候似乎溫暖過了頭,灼燒着她的一切。
“你不是……”
可憐的記憶體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自己的遺言。
黑龍舔舐着尾巴上的傷口。一口氣幹掉一條龍和一隻時鴉确實有些勉強了。就算他們是記憶體,也有着和本尊不相上下的實力。
“我當然不是布羅賽迪。事實上你連兩條黑龍都無法區分,恐怕也沒有那麼愛你那位未曾謀面的義兄。”
德克茜在唐家兄妹的法陣中央躺下,安靜地接受着來自人類的治療。
“德克茜小姐……你是叫德克茜嗎?”卯的心裡一直有一個不好的猜測,但是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前,他不願妄自下定論。“這個副本已經結束了嗎?”
德克茜疑惑地看着三個小小的人類:“當然結束了。”
“那剩下的人呢?”卯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人的下落。
“沒有了哦。”德克茜化作人形,瀑布般的玫紅色長發遮住了标緻的身體,烏黑的鱗片在皮膚下若隐若現。“所有的記憶體都已經死亡,這個禁忌的夢将會永遠關閉,不再重現于人世。”
她抖了抖修女服,然後套在了身上,低聲祈禱。
“願你們的痛苦能像世界樹一般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