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淩晨,雨露半凝,鳥雀初啼。正是一天裡最靜谧舒适的時候。
魏澈趁着床上的人還未從寒冬中緩過作息,沖了冷水澡後在廚房的料理台上打開了筆記本,一邊蓄電一邊處理堆積的事務。
即使在度假,總裁也要加班。
一刻鐘的時間轉瞬即逝,工作的分配也接近尾聲。魏澈端起早餐,正要上樓。
剛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沒幾步,魏澈又退了回來。
客廳的地毯上是不是多了一個人影?
而且這個人看起來渾身是血,呼吸及其不均勻。
“王青。”魏澈輕輕喚道。
早在卧房中裝睡了許久的王青出現在了魏澈的側後方,微微躬身。如果不是二人脖頸上殘留的傷痕,很難想象他們是在共同度假而不是換個了住處繼續工作。
“這坨東西是什麼?”魏澈皺眉,對這股濃郁的血腥味極度嫌棄。
王青眼睛都沒擡一下:“是小少爺。”
“魏清?”身為親哥的魏澈看到半死不活的人對這個名字有反應,甚至後退了兩步。他可太了解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弟弟了,每次他的出現都帶着巨大的麻煩。而魏澈每次幫他解決麻煩的時候都覺得,這雖然是他個做哥哥的一小步,卻是人類辦事效率上前進的一大步。“這次又别告訴我說要把天上的星星給你摘下來。”
“不是星星,是醫生……”魏清有氣無力地擠出一句話。
魏澈看起來完全理解了,轉身離去前叮囑道:“王青。”
王青七分寵溺三分狠絕地歎了口氣,上前自我介紹:“鑒于不确定你現在是否清醒,我還是要說明一下當下的情況。我叫王青,從現在起,我是一名沒有麻醉藥的主治醫生……”
魔女W一家一共有八口人。要問這是從何得知的,是因為莊遙生卧病在床的一周,每天進來查房的都是不同的人……
第一天是黑鴉,他對莊遙生的好奇心似乎超過了對病人的關心。
“如果不呼吸,你的臉會變紅發紫嗎?”
“在低溫狀态下身體會降低代謝還是增加代謝?”
“你的身體是如何完成能量循環的?”
莊遙生:“……”
第二天的醫師是魔女W,比起她的丈夫,這位以魔藥塔主人出名的藥劑魔女要體貼許多。
“這裡有三瓶藥,一瓶喝了會做噩夢,一瓶喝了影響味覺,一瓶喝了會把任何生物都看成蜘蛛,你要試試哪瓶?”
莊遙生:“……”
第三天進入房間做記錄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高個子男人,他的眉眼和魔女W有幾分相似,說話的時候嘴的一張一合又和黑鴉意外地重合了。
第四天來的年輕男人告訴他,前一天來的是他的哥哥。這個人則兼具了黑鴉的親和與魔女W的智慧。
第五天,來的是一個女孩。她隻是站在門邊,解釋父母與哥哥們為何缺席,緊接着什麼都沒做就離開了。
最後兩天,來的是一對雙胞胎。他們對病情隻字不提,反而聊了很多在生活遇到的趣事。對莊遙生來說,最有趣的還是看這對姐弟鬥嘴,姐姐的詞彙豐富,弟弟的語言犀利,但好像誰也鬥不過誰。這之後他們還抱着尚未出生的最小的孩子給莊遙生看——那是一個晶瑩剔透的蛋形卵,裡面的置換液随着生命的呼吸而流動。
一周的時間過去,譚繼前來将莊遙生帶回現實。夜曼曼的恢複似乎受到了阻礙,一直昏迷不醒。在聊到八位性格截然不同的陪護時,譚繼的表情有些古怪。
“魔女W和黑鴉隻有3個孩子。你提到的那對雙胞胎是誰?”
當莊遙生推開家門,看到正在玄關脫鞋的魏清和端坐在懶人沙發上的李舜時,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而且兩個回家的人身上都纏滿了繃帶,無聲地暗示着過去一周的慘烈經曆。
不過李舜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擔心莊遙生的他直接在客廳住了下來,本就不大的茶幾上堆了一套焚紙的器具,空的咖啡杯杵了一排,地上則多了好幾堆滿是墨味的紙張。
眼下,最要緊的事是……
“舜,你是怎麼拿到房間鑰匙的。”莊遙生連鞋也沒脫,徑直上前站在懶人沙發的前面。
不是這個……
李舜搖搖晃晃地起身。他的頭發因為接連幾天在沙發上的安睡變得格外雜亂,胡渣長了有半拇指指甲蓋長沒有清理。沒有人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但是下一秒整個人就倒在了莊遙生的身上。
雖然沉重,但是莊遙生總覺得對方在那一瞬間緊繃的神經全部都放松了。
“嗯,布萊恩醫生,我和你描述一下他的情況。”
“對,是的。他買下了我們住的房子,拿到了鑰匙。根據李家的人所述,大概四天前他就動身來了,再也沒有離開過半步。”
“期間他都動了什麼?廚房、浴室、書架上的閑書,還有一些我的衣服。”
“需要詳細說說衣服的部分嗎,隻是挂在了沙發上。他既沒有穿,也沒有清洗。”
“新洗好的衣服?不是,那些都是我出門之前沒有來得及洗的……”說到這裡,對心理學也略有涉獵的莊遙生似乎明白了什麼。
被他依靠着的魏清低聲問道:“想到了什麼?”
“氣味性依賴。”莊遙生沉吟道,望向此刻睡在自己房間裡的李舜,“就如同孩子會依賴父母、伴侶和兄弟姐妹之間一樣,當這種聯系加劇,就會變成過分依賴。看來他最近承受的壓力太大了,潛意識想要尋找唯一的家人作為依靠。”
魏清想說什麼,可是他什麼也不能說。
“确實有點變态了。等他醒來要好好說一頓。隻是氣味還好,如果非得要我本人呢?我是不是還得天天陪在他身邊?”莊遙生替魏清說出了口。
發現了問題所在後,布萊恩醫生又補充了幾點。但是關鍵的是,當事人想要維持現狀,還是脫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