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過道裡響起突兀的鼓掌聲。
和她在記憶中登場的方式不同,少女坐在高聳的扶手上,蔚藍色的百褶裙下是裸|露的雙足。她陰沉的雙眸投射出毫不掩飾的壞心情。
“有很久沒看見這麼幹脆利落的身手了,或者說是……意志。”周落向前攤開手,随即真的有冰冷的雨珠落在她的掌心。
雨給陳舊的葉子鍍上了一層新綠。
莊遙生突然感覺很悲傷。明明沒有抽泣的聲音,也沒有歇斯底裡的呐喊,單是看到這場雨,就好像有洶湧的傷感在向他襲來。
“來了。”周落輕聲說道。
底下院子的角落裡,一個泥土顔色的小蟲破土而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會發生,根本無法察覺到層層新葉之下的異樣。
在雨水和時間的滋潤下,小蟲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脫離了它固有的外形——土色的構造物開始出芽,開始蔓延,開始吞吃掉一切院子裡的活物。原本生機勃勃的植被未知的怪獸一步步分解,取代而至的是銀灰色的草木。從二樓看去,竟有一種賽博美感。
這個不明生物很危險。莊遙生和魏清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們至今伫立不動的原因并不是因為無從下手。
而是他們根本就不能動。
周落似乎有一些特殊能力,逼迫他們一同成為觀衆,觀賞着這場驚心動魄的真實演出。
不幸的女孩似乎已經習慣于首當其沖的襲擊,不過她和姐姐一直都待在一起,所以她們有時間去尋求這裡的主人的幫助。
沒有人知道在步玉竹到場前,步漣漪慢慢被浸沒時在想些什麼,又或許面對可能到來的死亡她腦海中隻是一片空白。這是生存,來到步宅後,步漣漪慢慢這樣說服自己。未知的生物隻是越過了那條河來到了人類生活的世界,它們迫切地需要養分和僞裝,以免遭遇毀滅。可好巧不巧,它們似乎對一個叫“步漣漪”的養分情有獨鐘。
步玉竹雖然身體狀态不佳,長年累月養成的底子還是在的。他持劍的手又準又穩,三兩下劈散了步漣漪身邊的銀泥,欠過身去讓周落把人拽出來。
下一秒,銀泥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它飛快地将自己聚集起來團成一團,然後蓄力往二樓飛躍。
在記憶原本的時間點,那裡本應該什麼都沒有。
可是在副本中,那個位置恰好站着動彈不得的莊遙生。
【修正】
莊遙生穿透虛無的外殼,直接抹去了銀泥藏在深處的核心。那是一個混沌的集合物,非要形容的話觸感好像一小坨煮得夾生的面團。
這是偶然嗎?從周落眼神中流露出的漠然與被緊急解除的禁锢來看,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可是從魏清的視角看來并非如此:“解釋一下。”
周落皺眉,表情裡盡是不以為然:“解釋什麼?”
光是眼神交彙,兩人中間幾乎就要擦出火星子。
“如果說它的目标是養分,為什麼不是襲擊步家的人,為什麼不是你也不是我,偏偏選中了他?”
“我怎麼知道?”周落還在嘴硬。
“因為步玉竹快死了。你在想辦法給他續命。”魏清一語道破。
從周落欲言又止的反應來看,算是說中了。
“我們此行就是為步漣漪而來,如果你還是非要用無數人的命去換步玉竹的命……”魏清的停頓昭示着火藥的一觸即發:“那我們隻能是敵人。”
披着少女表皮的惡魔俯首,望向記憶裡那個沒什麼印象的女孩。她的每一個舉動,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一股不屬于人類的淡漠。她問出了一個最離譜又意料之中的問題。
“那個女孩有什麼重要的地方?我可以用等價的條件來交換。”
“那我要步玉竹徹底消失。”在莊遙生的怒氣溢于言表之前,魏清及時将燙手山芋打了回去。
“唯獨這個不行。”周落仍舊在認真回複,可見惡魔與人類的感情并不相通。
“那步漣漪也不是商品。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獨立的個體,你這個非碳基生物能理解嗎?”
周落擡手,指了指莊遙生:“不過他要更好。想要救人的話,可以用他來換。”
簡直是對牛彈琴!
就像是商量了很久準備得毫無破綻的配合,魏清借着莊遙生的膝蓋踏上了二樓的圍欄,一下子拉近了與周落的距離。由記憶體帶回的傷痛引發了條件反射,周落下意識地後撤防備。
可距離再近,魏清也不會飛,更不可能說安全地落到對面。不過争取到被忽略的寶貴時間的莊遙生可以。而且不僅要靠近毫無防備的惡魔少女,還要在最後讓她的餘光瞥到這個危機。
隻需要一個心驚膽戰的眼神,就可以觸發不存在奇迹。
那就是【幻想症】。
因為她潛意識裡的恐懼,金绯的匕首再次貼上了周落的皮膚。
“聽說記憶體的死亡會為本體帶來死亡時的痛苦和一些負面的潛意識,看來魔女W說的是真的,《村莊》中奪取少女軀殼的惡魔。”莊遙生的手稍稍用力,就有黑色的沙粒從破損的皮膚處稀稀散散落下,“魏清可能不需要,不過除了步漣漪的事情外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你認識金绯嗎?”
周落沒有給出正面的回答:“我們的交易沒談妥。”
莊遙生的心咯噔一下。所以她死了,而且死後依然屬于自己。這就是惡魔的行事風格。
“那步青蓮是你的記憶體殺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