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路千翼終于從意識流廢墟中追上了莊遙生的腳步。她始終都搞不明白,那麼短的時間裡,自己是怎麼和前面這位危險分子拉開這麼長的距離的。
短暫的死寂後,莊遙生伫立在原地,微微偏過身。他用那雙澄澈的藍綠色雙眼平靜地注視着倒黴的來客。就像副本裡深不可測的主人打量着自己的獵物一般。這副神情讓路千翼不由得膽戰心驚。
“你還是……莊遙生嗎?”她顫聲問道。
眼前的場景變化與貝拉的黑色火焰如出一轍。更讓人不安的黑色潮水不知從哪裡湧了進來,将原本沒有邊界的空間從下往上慢慢吞噬。位于空間正中央的少女一開始還能掙紮兩下,但很快就被黑水拉扯着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形似莊遙生的人就像沒事人一樣,踩着黑色潮水來到了路千翼的身邊。他俯身,說了很輕很輕的一段話。輕柔得幾乎要讓路千翼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當然是。但是很遺憾,你很快就不是了。”
“這裡的一切都必須沉入黑河之中,包括你。”
“你有什麼話要留給宋雨辰的嗎?”
路千翼驚恐地想要抓住什麼。
可是下一秒,她就消散在了夢裡。
黑河之夢是一個龐大的混沌集成體。莊遙生将系統的主要構成部分塞入黑河的子體環境中的行為,也隻是将一株捕蠅草塞進另一株的嘴裡強行消化。運氣好的話,系統會被黑河徹底分解。
運氣差的話……莊遙生望向漂浮在子體環境中各種各樣的古怪遺物。
一把漂浮在正中央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的長槍;
半截被扼住喉嚨的猙獰屍體,如果仔細看的話殺死他的那隻手還留在脖子上死死鑲嵌在皮肉之中;
幾縷輕飄飄的絲帶狀物體,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人世間某種生物的體表體征;
盡管現在莊遙生并沒有名為“眼睛”的器官,但他還是偏過了視線。假如黑河吞噬系統失敗,它是否也會以某種形式成為與黑河共存、相互影響的一份子?
将兩個除了專長之外一無是處的廢物送回安全區域後,林煩躁地站在黑河河岸數着上面漂浮的斷枝殘片。若要從人類的河流治理角度來說,黑河的自我修複能力可謂是差到極緻。暫不提河床兩側根本就沒有植被鞏固土壤防止流失,界碑這側的東西們也總是喜歡丢一些無法處理的證據、碎片和屍首進去。光是去年,林閑來無事飯後在河邊散步,就在遠處親眼目睹了三起謀殺,被害者無一不是被沉進了活物無可觸碰的黑河水裡。
真是無可救藥的世界……林無奈扶額,想不明白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知内幕的人類窮其一生也渴望着越過界碑來到這邊。要不是死亡代價的存在,殺死一個生物對他們來說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不需要理由。
想到這些,林的煩躁又增長了幾分。這個接過了黑河代理權的家夥怎麼還沒有從水裡出來啊?知不知道讓其他勢力的代理人等待是很無禮的行為?反正系統都不可能被徹底消化的。隻要是那個家夥的衍生體,就算隻是模仿了形體,隻要核心尚未枯竭,就算不需要死亡代價……
最好的方式就是同化,再給它一具能被黑河概念接受的軀殼。這本該是林要向新人教導的學識。軀殼的适配度會大幅度影響新生命體的身體技能和後續精神狀态。如果适配度跌破臨界線,生命将會面臨崩塌。人話意思就是,死了或者瘋了。
林已經無聊到開始數那個看不見的盒子裡“門”的數量了。
唐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和亞洲分部的交易官站在冷庫裡面面相觑。對方是直接鑰匙打開門進來的,不管唐瑜的善後工作有多好,都來不及把他倆強行闖入的痕迹消抹得幹幹淨淨。
更沒想到的是,許諾這次沒有帶着寸步不離的精巧人偶娜忒。在根本不該見到任何人的地方“偶遇”唐葵,他居然在一如往常地逢人打招呼。
“你也來冷庫吃特供的冰淇淋?”
唐葵:“?”
所謂冷庫,是協會用于安置系統外載設備的機密區域。這裡除了怎麼降溫也降不夠的處理器和拷貝了動态密碼的硬盤之外,什麼都沒有。
更不可能有所謂的特供冰淇淋。
“看你的眼神,是不相信我的話?”許諾推了推眼鏡,笑着打開旁邊的櫃子,用紙杯接了滿滿一杯。
他把杯子遞給唐葵,那真的是一杯挂冰霜的草莓冰淇淋。
“好香的味道,用的是協會這周新補給的藍莓嗎?”唐葵故意問道。
許諾笑着,沒有否認。
“許交易官,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唐葵偷偷把放在一邊的刀踢倒,滑進成排的架子底下。想必在冷庫的某個角落裡屏息觀察着這一切的唐瑜能在瞬間理解自己的意圖。
“娜忒是你從未更換過的助理。除了受協會限制開啟副本之外,她還有其他能為你做的事情嗎?”
許諾突然就不笑了。可是他還是回答了唐葵的問題:“你都說是助理了,難道她處理交易的業務能力不佳?”
“不。你在任期間,亞洲分部的交易就沒有一件留有诟病。這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工作,就算協會換上十個文書人員也不一定能夠頂替。正面回答我,我的問題是:”
“娜忒除了能夠開啟副本之外,是不是還有與驅魔師類似的技能?”
問出這個問題後,唐葵頓時覺得身體輕飄飄的。這和莊遙生施展【幻想症】時的感覺不同,她所見到的草莓冰淇淋并不是娜忒或者許諾制造出的半真實幻象。
或許許諾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他是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促成交易的,沒必要露出親善的表情。“一種神經毒素而已,并不是那麼複雜的東西。唐小姐,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
“你看到的冰淇淋是什麼顔色的?或者換一個更無關緊要的問題,你的哥哥唐瑜是哪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