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尚未對“死亡”形成一定的概念,不屑地質疑道:“即使在那條河之外,也有殺死我的可能性嗎?”
莊遙生指了指林和艾澤西離開的方向:“答案已經在你面前了。你最大的武器——副本,原來也隻是他們遺留下的一小段回憶。想來界碑這邊的人還沒有死在你的副本裡的先例吧?”
這也是為什麼系統會成為黑河隸屬的原因。她原本的立場就位于人類與超常規生命之間,這樣模糊的身份與黑河的權能存在吻合之處。相比之下,真正的人類路千翼就沒這麼幸運了。
“如果無法适應和這邊的人分庭抗禮,你就不适合立足于黑河之上而活。到時候會有人将你送回你的研發者身邊。當然,僅僅是作為一段沒有生命的數據。”莊遙生算是給這個自視甚高的小家夥來了當頭一棒。那麼多科學前沿的人工智能都沒能獲取自主思考的能力,諾蘭到底是系統對接觸過的人類思維的無機統合,還是一個能做出獨立判斷的智慧生命,答案還尚未得知。
就這樣,莊遙生目送程序生命諾蘭走進一個門上挂有魚骨裝飾的房間。他自己也與許諾目光交彙,進入了另一個裝飾有彩色珠子的房門。
就在身後的門關上的那一刻,莊遙生和許諾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莊遙生:“娜忒此行的目的是你授意的嗎?”
許諾:“莊遙生,我有一個問題,你現在還是活人嗎?”
在兩人聽到對方的問題後,都是下意識回避般地歎了一口氣。
見許諾遲遲沒有回應,莊遙生隻好率先袒露道:“從協會拿到并使用【鐘表】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死人了。過去的我與現在的區别是,一個是無聞的無名小卒,一個是能夠與林、艾澤西那樣同桌而坐正常交談的傀儡。不論我是什麼,我的立場永遠不會因此轉變。”
許諾對協會的隐秘也有所知曉。既然莊遙生願意向他承諾,那麼堂堂的亞洲分部交易官也該對這位盡職盡責的驅魔師表以信任。
“很抱歉,我沒法為娜忒出現在這裡作出辯解。”許諾又何嘗不是對當前的情況心如明鏡。娜忒究竟是否叛變了人類陣營,已經無法用言語去解釋。真正能夠審判她的隻有箱庭内所有人的結局。
“但是我相信她的選擇是理性思考的結果。”連許諾也知道,這種話根本無足輕重。
理性思考?對誰理性?人類、許諾,還是娜忒她自身的利益?
可偏偏許諾覺得,唯獨隻有娜忒,她做出的選擇是不可逆轉的。就算時光倒流,人偶娜忒依舊會做出分毫不差的事。
莊遙生心裡也有這樣一位類似的人選,所以他并沒有否定許諾的邏輯。“我對娜忒沒有你那般堅定的信任,也希望她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談完關乎兩人合作基礎的話題後,A級驅魔師莊遙生與交易官許諾共同看向房間裡的布置。
和氣氛肅穆的圓桌大廳不同,他們來到的這個房間擁擠得可憐。除了房間中央的一口冒熱氣的小坩埚外,就隻有一張搖搖欲墜的桌子和幾個放雜物的紙箱。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地方會藏有離開副本的線索。
莊遙生作為驅魔師有打沖鋒的習慣。當許諾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看看坩埚裡在熬煮什麼的時候,莊遙生已經快步在房間内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桌子前。
“這裡有一張羊皮紙,上面畫了一顆老鼠的頭,一縷缥缈的煙,還有一枚齒輪。把這三樣東西加入溫熱的黑河水中,将會解答你的一個疑惑。”
說完,兩人都充滿懷疑地看向再怎麼不起眼的小坩埚,也不敢相信裡面裝的是一捧能夠溶解所有活物的黑河水。
“如果誰都能走到黑河邊取走河水……”
莊遙生知道許諾在擔憂什麼:“黑河水的密度無法用物理學衡量,除了擺渡人的船和詛咒本身,沒有東西可以從上面浮起來,也沒有容器可以取走河水,哪怕是小小的一勺。反之,正因如此,絕對沒有辦法能從《箱庭》副本中獲取在外的黑河水,所以為了完成羊皮紙上的配方,鍋裡的液體必須是黑河水。至于它是怎麼做到的,你就當這裡擁有和系統類似的權能吧。”
“比起擔心人類會不會在昨天、今天還是明天滅絕,我們要先找到老鼠和齒輪。”見許諾仍沉浸在思考中,莊遙生隻好自己先開始翻動紙箱和雜物。很輕易地,他就從一個老式餅幹盒裡找到了三枚大小各異的齒輪,并順利從牆角的裂縫裡抓出了一隻吱哇亂叫的肥老鼠。
按照羊皮紙上的順序,莊遙生依次往尚熱的坩埚裡加入了剛擰下來的老鼠頭、小小的一股魔力和一枚齒輪。轉眼間,它們就溶解在了烏黑的液體裡。
比起詢問如何離開副本,莊遙生問了一個更确切的問題:
“除了互相殘殺之外,我們還有離開這裡的方法嗎?”
下一秒,坩埚突然出現了裂縫。在莊遙生情急之下把許諾推出門外後,黑河水迅速流淌到了房間的四個角落。
水流的痕迹結合在一起,就是一個醒目且刺眼的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