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還是津島修治的時候,就很習慣觀察别人的表情。
津島宅裡的生活很痛苦。并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這麼覺得,而是所有人,臉上都帶着長久的痛苦過後的麻木。就連偶爾發出的笑聲,都僵硬得像是在苦中作樂一樣。
橫濱街頭的人們也很痛苦。
男人、女人、老人、少年。
每一個人臉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疲憊和焦慮。
表情對太宰治來說是一本書。他就像是在閱讀無數在痛苦中掙紮的人生。
隻有一個最年幼的孩子手握着氣球,臉上還是純白的期待和喜悅。
……
所以,人隻要在降生這世界上,明曉了事理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無數的痛苦。總是如此,直到死去之前都是如此。
能夠獲得的東西:名譽、财富、權力……轉瞬全部會變為一場空。隻有這份痛苦是真實的。
然而……又為什麼要活着呢?大家在求索着什麼呢?還是在期待着什麼呢?
太宰治停了下來,他面前是一條波光粼粼的河。
人們紛紛側目,看向這個衣着幹淨,漂亮可愛的孩子。
……啊,這身衣服。
太宰治看向自己的手。并不是和服寬大的袖子,而是非常合身的西服。這種款式是太宰自己選擇的,當時除了定制的衣服之外,風間桐還帶走了一批成衣,數量之多,足夠太宰治一天一件不重樣穿到今天。
對于那個人來說,好像這樣才是正常的。
小孩子的所有期待都應該被滿足,就算是現在,最窘迫的時候,他們所住的地方仍然窗明幾淨,有一個巨大的書櫃、箱子裡是小孩子喜歡的玩具,冰箱裡堆着零食飲料和蟹肉罐頭。
在被太宰治一口叫破貧瘠的烹饪水平之前,有個家夥還在若無其事地負責一日三餐——雖然隻有各種各樣的粥。
不管風間桐有沒有察覺到,他的身上始終萦繞着一股和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氣息。
……他來自怎麼樣的地方呢?又是為什麼來到這裡呢?
他會離開嗎?
于是太宰治明白了,他現在正在承受的,是明曉重要之物終将離開的痛苦。
如果終究會離開。
那麼為什麼要相遇呢?
太宰治閉上眼睛,終于順從了自己的意願,安靜地墜入了河水中。
春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但就像他想的一樣,那片溫暖的黑暗中,他終于得到了一點安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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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遠處,風間桐安靜地注視着這一幕,“——唯有這件事,我無法阻止那孩子。”
這種事——對于太宰來說,應該是一種求索的過程。
就像少年時代的風間桐,注視着毀滅與創造之間,迸發出來的一點‘不同’。少年時代的太宰治,也一定是想要在生與死的間隙,找到些什麼東西。
‘失約了啊。’風間桐歎了口氣。
【……氣氛很傷感,我有點不敢說話】
【這方面主播和太宰約定過什麼嗎?我漏看了嗎?】
【沒有!我從頭追到尾,可以肯定地說絕對沒有!】
‘你們在說什麼呢?’風間桐道,‘這不是和你們的約定嗎?’
【……和我們的約定?】
【!!最初的那個嗎?】
當初,風間桐以一個抓馬的理由,接手了文野的這個任務。最開始來到直播間的,除了從咒回直播間跟來的樂子人,還有真心實意地追更着這個任務人們。
……
‘至少改變一點生活方式吧?讓他珍惜一點自己’
‘别讓他自//殺!!别讓他自//殺!!’
‘求求了,給他一個穩定的家吧。’
‘救救織田作!’
……
在這個任務裡折戟沉沙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追更的人都并沒有抱着太多實現的期望,隻是非常純粹地,以祝福的心态在許願。
一直到現在,因為發生了太多事情,甚至連許願的人都忘了。
【那種話,原來您還記得啊……】
【……至今為止,不會都在努力做到這些吧?所以,三餐之類的也是,改變生活方式之類的……】
風間桐安靜地注視着遠方:‘看起來,好像不太成功。’
【不不不,少将,不是那樣!我們的願望,類似于希望人世間充滿愛那種!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完全實現,所以隻是一個美好的希望而已!】
【太宰選擇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事情,這件事我們都清楚,他至今為止的行動,已經很讓人吃驚了】
【不如說,雖然太宰說您的許諾是空頭支票,但自己明明也在期待這個支票能實現,而且居然為此付出了積極的行動。那可是太宰啊。我們一定,已經走在了成功的路上】
‘……說得也是。’風間桐一笑,他的目光又變得冷靜了起來,‘既然無法阻止,那麼我能做的,也隻有實現那個‘空頭支票’了吧。’
——“日安,閣下。”
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一個頭戴禮帽、持着手杖的中年紳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風間桐的身後,目光複雜。
彈幕愣了一瞬間,然後紛紛炸了。
【夏目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