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被厲聲喝止壓也不是，不壓也不是，正僵持着，被來者一把推開。

他大步邁進，衣袍一撩，草草向太後行了個禮，複說道：“給皇祖母請安。不知喬娘子何錯之有，竟要被拉去慎刑司！”

“哎呦五殿下您慢點，奴才還沒通傳呢，您怎就闖進來了。”小德公公終于趕上來，朝他說道。

來人正是五皇子秦佑澤。

好一幅英雄救美的畫面。

高大威猛的五皇子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擋在正直嬌小的喬姎面前，絲毫不畏懼太後的威壓，替她讨公道。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此刻誰都忘了，這是李明月的生辰，她的及笄禮被打斷，她還沒發火呢。

“五殿下可真是——好大的譜兒啊！”

李明月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太後瞪她一眼，讓她别說話。

李明月于是喝了口茶，坐觀好戲。

“皇祖母莫要為難她。她剛進宮沒幾日，對宮中規矩不熟悉，就算犯了什麼小錯，改過來就是了，何必還要慎刑司行刑。”

“哀家為難她？呵，你自己問問她今日都做了什麼荒唐事，故意攪了靜安這麼重要的及笄禮不說，還在衆人面前跟哀家頂嘴，這就是你說的小錯！”

“我沒有故意，我隻是不小心！”喬姎給自己辯解。

秦佑澤不以為然，但見太後不依不饒的樣子，也毫不退讓，說道：

“喬娘子乃是救了孫兒性命的恩人，皇祖母如此對她，難道是要陷孫兒于不情不義之地嗎？她誠心認錯了，也說了隻是一場誤會，皇祖母就息事甯人，原諒喬娘子這一回吧。”

好一個息事甯人，甯的是誰？

反正不是被攪局的李明月。

見雙方争執不下，右丞王夫人打量一圈，停在仿佛事不關己的李明月身上。

她站出來，笑着打圓場道：

“娘娘，喬娘子做錯事，是我等親眼所見，娘娘疼惜郡主，替郡主抱不平也是應當。可五殿下說的也在理啊。”

“我大齊一向講以德服人，先帝在時也常說，知恩圖報。喬娘子對五殿下有救命之恩，實在是大功一件，也可将功抵過了。雙方都有道理，依臣婦看，不若交由郡主決定如何？畢竟及笄禮是女孩子的大日子，咱們還是聽聽郡主的意見。”

右丞是皇後的族弟，王夫人的女兒便是皇後的侄女王淑環，她此刻也在場。悄悄拽了拽母親的衣袖，低聲說道：

“娘你替喬姎說話做什麼！幹嘛還叫李明月做決定！”

王夫人隻扯開她的手，小聲說她自有成算，讓王淑環且瞧着吧。

王夫人心中所想其實很在理，太後和五皇子各執一詞，擺明了誰也不肯讓誰。

這番說辭看似為喬姎說話，可博得五皇子對王氏的好感，又将決定權推給皇子妃潛在對手的靜安郡主。

靜安郡主按理來說應當對喬姎很看不慣，必定支持嚴懲，定會招來五皇子的厭惡，喬姎也落不得好下場，可謂一舉三得！

“王夫人說的在理，靜安，你覺得應該如何。”太後撥動檀木佛串，透露着警示——叫她慎言。

李明月當然清楚王夫人怎麼想的，沉靜一掃，似笑非笑：

“喬娘子無禮在先，頂撞娘娘在後，王夫人也說，大家都親眼所見。”

李明月朝王夫人微微一笑，眼底機敏的光像一隻要開始狩獵的貓兒，“靜安覺得，按宮規處置，也沒什麼不妥。”

太後見她聽話，并駁了懲罰，很是滿意。

秦佑澤面色一變，威脅警告：“李靜安，你莫要信口雌黃，本殿下可都聽見了，喬娘子她早就道歉，是你們窮追不舍。本殿下可警告你，不要仗勢欺人，得寸進尺！”

“五殿下說我仗勢欺人，您現在警告我，難道就不是仗勢欺人嗎？”

“您不聽太後娘娘的話，也不聽王夫人的話，咬定了口說，喬娘子已經道歉就這樣放過她，那可不成。做錯了事呢，就要有做錯事的懲罰，在宮裡嘛，就要守宮裡的規矩。就算聖上和皇後娘娘來了，也一定會秉公執法，按宮規處置的。”

李明月心裡面翻了個白眼，心道威脅誰呢，以為她怕他似的。表面上卻不緊不緩，搬出聖上和皇後來壓秦佑澤。

但卻并沒有像王夫人想的那樣，迫不及待的給喬姎定下重罰。

“可是呢——”她看着秦佑澤被堵得無話可說的樣子，拖長尾音，話鋒一轉，“咱們也确實不能不給五殿下您面子，我想了想，杖責四十确實對喬娘子這樣的嬌娘子而言，的确有些殘忍。”

“不若這樣，請喬娘子多抄幾遍宮規，也好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下次不犯，您說是不是。”

秦佑澤在她這番話裡顯得尤其像個強權施壓的惡霸，叫主人家靜安郡主隻得咽下委屈，大度原諒。

“郡主說得在理啊。”康國公老夫人贊同道。

“喬娘子這次頂撞太後娘娘，下次若是遇上靜妃娘娘、皇後娘娘、遇上陛下又當如何。喬娘子人在宮中，早日熟悉宮裡規矩也是為了她好。”

宮規的苦味，宮人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