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蓮花羹還有不少,要不你們帶上去鄭府看看?”
江熙春把手搭在清月的肩膀上,“我十幾年前見過你,那時候你還是暮商抱着的奶娃娃呢”
說着,她又轉向六王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他的腦袋。
“昱兒,平日裡多讀書,别整日打打殺殺睡睡的”
“姨母,我一向念不進去書,你也不是第一天曉得了”
江熙春端起晾涼的湯一飲而盡,“好了,去看看你的太傅吧,他日日養病無趣得很”
“知道了”
清月和六王爺看着對方,異口同聲,又迅速低下了頭,兩人紅着臉,拿起筷子又夾住了同一塊鴨脯肉。
清月和六王爺并肩走在出宮的路上,六王爺緊緊握住手裡的保溫籃,時不時瞄一眼身邊的人。
隻是還未走到宮門口,喻公公就追了上來,說是皇上召六王爺議事。昱王把随身玉佩交給了清月,侍衛這才讓她出了宮。
去鄭府路過了馥郁堂,想着荷包裡還有幾個銅元,能解解饞。堂官見了清月,包好糕點,卻不收銅元。
“姑娘,冰糕今日不收錢”
“為何?”
“主人家心善,做好事呢”
回到鄭府,在院外灑掃的畫竹一下子愣了神,“小…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清月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她,活動了一下肩膀。
“畫竹,大人…在嗎?”
“用了藥,睡了半個時辰了”
蹑手蹑腳地走去東廂房,大人的屋子裡彌漫着淡淡的藥味,他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清月慢慢走近,有一陣子沒見大人了,他此刻微微皺着眉頭,手裡握着清月送給他的腰帶,裡面的細沙已經不再有溫度。
輕輕從大人手中拿起,盯着有些松動的線頭發呆,許久,才見到大人的手微微動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像是在找東西。
清月把腰帶又放回去,卻驚動了鄭暮商。
“阿餘?”
他撐着身子,扶着床頭的柱子坐了起來,向她伸出手:
“阿餘怎麼來了?”
清月别過臉,沒說話,心裡有些酸澀。
見狀,鄭暮商低頭淺笑,後又拍了拍床邊的空處,“阿餘,坐吧”。
清月放下裝有蓮花羹的保溫籃,便跑了出去,坐在妝鏡前發呆。
鄭暮商穿好鞋襪,走到桌邊打開了保溫籃,蓮花羹的香味便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他吃了很多,卻從這甜味的羹湯中嘗出了苦澀,阿餘見了他,是怕麼?
清月一個人坐了很久,鄭暮商才出現在她閨房的門口,他未着外袍,穿着的仍是睡覺時的白色中衣,他就站在門口,靜靜地望着她。
“阿餘,你送的蓮花羹我都吃完了,很好吃”
見她仍是不說話,他便自顧自說着。
“幾日不見,阿餘似是又長高了…”
“…若是想回宮的話,我讓林方送你”
“鄭暮商,我來,不是想聽你唠叨”
清月忽的站起來,那淩厲的眼光,讓鄭暮商心顫,阿餘方才說…不想聽他唠叨。
“你告訴我,你對我好,究竟是不是因為姑姑”
鄭暮商唇瓣微啟,如鲠在喉。
“不…不是”
“那你敢說,你看到我的臉,從來不曾想到姑姑?”
“阿餘,不是你想的那般…隻是我…”
鄭暮商感到背上已經滲出了冷汗,他微微挪了挪步子,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即使對阿餘有别的感情,也必須爛在肚子裡。
“隻是什麼!”
鄭暮商遲遲未答,清月便頭也不回地跑出鄭府,卻被林方攔下。
“清月姑娘,屬下有些話不得不說!”
“大人對姑娘的感情,姑娘難道不明白嗎?”
“自從姑娘你走後,大人夜夜睡不着,你屋裡都是他親自打掃!”
“他還盤下了馥郁堂,隻為了姑娘你高興”
林方好像憋了一肚子苦水,他替大人委屈。
“姑娘,你進宮前,大人早就為你鋪好了路,蘭姑姑管着那麼多小姐,為何獨獨偏愛你?”
“大人從洛縣回來,一路上那般辛苦,隻為了早點見你,你卻不肯回來…”
“姑娘,大人在外征戰的那些年,每每有你的消息,再苦再累,他便也高興了”
清月聽了,心中的不忍化作眼淚,其實她隻是害怕,害怕大人對她好是别的緣故,她隻是希望,大人能說些什麼,别讓她當姑姑的替代品。她有私心,隻希望自己是大人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
她翻身騎上了林方的馬,奔回鄭府。
大人披着狐裘,站在府門外望着,他一下子,變得那麼憔悴。
“大人,阿餘給您賠罪了”
下了馬,清月便跪在他面前,說什麼也不肯起身。
“阿餘…怎麼又回來了”
“快起來…”
清月痛恨這連日來與大人置氣的自己,若沒有大人,她恐怕十多年前便成了刀下鬼。
“大人,阿餘錯怪你了”
鄭暮商把她拉了起來,二人進了屋,鄭暮商又吩咐畫竹煮了幾個雞蛋。
“聽話,别哭了”
“大人,阿餘不該那樣同您說話的”
“林方都跟我說了,是我的錯”
清月像個犯了錯的小貓,窩在鄭暮商懷裡,抽抽嗒嗒地掉眼淚。
“金豆子珍貴,阿餘再哭,就要不值錢了”
說着,鄭暮商接過畫竹送來的水煮雞蛋,輕輕敷在清月的眼睛上。
“别把眼睛哭腫了…”
清月感到一股暖流,貫穿全身。
她閉着眼,緊緊地抱住大人,依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