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華抓了抓耳朵,他受扶蘇熏陶多日,好歹也學了點說話的藝術,思考了一會兒,盡量真誠道:“大王總是對的。”
扶蘇:“……”
扶蘇拍拍蒙華的肩膀,很是欣慰道:“蒙華,保持下去,争取下次不用再思考這麼長時間。”
蒙華難得沒有接住扶蘇的鼓勵,他歎口氣,委婉地問道:“别管我了,大公子,你……就,我有沒有完成大王的命令?”
扶蘇不忍心為難小孩兒,痛快地點頭道:“你完成了。大過年的,别歎氣,我找你來玩的,不是給你出難題的,咱們說點高興的事?”
蒙華搖頭:“也沒什麼高興的事,大公子,我都不想待在家裡了。”
“怎麼了?”扶蘇忙問道。
向來嚴厲的父祖因為近兩個月少見蒙華,加上近日過節,也放松了許多,許他貪玩些,但沒想到接着便有幾個親友家的孩子過來問他有關扶蘇的事,有年歲大的,還顯露出了嫉妒之意。
蒙華再不經世事,卻也被父祖揪着耳朵教育過,宮裡的事、扶蘇的事,那是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口的。
蒙華雖能做到守口如瓶,但這幾個人卻不斷騷擾他,他難免很是厭煩,就想着趕緊過完年,回宮裡就清淨了。
扶蘇皺眉道:“這件事,你可告訴過你祖父?”
孩子事小,隻怕後頭會有大人的意思。
蒙華道:“祖父和父親都很忙,我也不好去叨擾他們。”
這倒是,從打仗到過年,蒙武和蒙恬父子的确不會太有空閑。
但這件事,肯定還是得告知蒙家長輩。
扶蘇悄悄摸到前頭去,拉了拉蒙毅的袖子,小聲道:“蒙卿,你過來一下。”
蒙毅輕手輕腳地随他走到隊伍後頭,眼看着大王一行人進了正廳,他問道:“大公子喚我何事?”
扶蘇便将蒙華所說之事講了,并道:“此事因我而起,蒙華為此煩悶,我不能袖手旁觀,才貿然來打擾蒙卿,還請你轉告令尊和令兄。”
蒙毅肅然道:“大公子,是我蒙家疏忽在先,親友有失,請你放心,父兄與我必然妥善解決此事。”
扶蘇一禮道:“有勞。”
蒙毅忙回禮:“不敢,多謝大公子。”
扶蘇又向蒙華道:“對不起,蒙華,是我連累你了。”
蒙華連連擺手,道:“大公子别這麼說,是那些人有錯,關大公子何事?”
扶蘇慚愧道:“的确是由我引起的……”
未等再說下去,嬴政就派了寺人出來問他們在說什麼,扶蘇并未打算隐瞞父親,但那得是他們父子私底下說。
這會兒當着蒙家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好像他們是來問罪的,父親此行的目的雖不是為施恩,但既然有了這個效果,當然不能因為這件事打了折扣。
況且,扶蘇不說,等他們走了,蒙毅一定會說,從他嘴裡說出來,又不同了。
扶蘇去正廳拿工課之事将父親應付過去,又用眼神暗示他有話回宮說,嬴政便不追究了,隻是順着長子的話誇了蒙華兩句。
……
從蒙家出來後,嬴政與扶蘇父子又去了王家,依舊是君臣融洽的一番交流後,他們在最後去了昌平君家中。
和前三家一樣,府上敞開大門,昌平君率全家老小相迎。
嬴政的說辭始終沒變,他就是帶着兒子出門來玩的。之後,他們并未在門口叙話,昌平君請嬴政入府。
嬴政懷中仍舊抱着扶蘇,并沒有讓他下去同芈青說話的意思,同在前頭三家的态度截然不同。
扶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剛開始去李斯家,是突如其來的想法,但最後來昌平君家,卻表明了父親的态度。
他開始對昌平君不滿了。
扶蘇記得上一世,昌平君遭貶谪要在五年後,這次怎麼會提前這麼久?
如今秦楚并無戰争,昌平君做了什麼,讓父親開始對他不滿了?
心有這樣的疑惑,扶蘇卻沒有頻繁打量昌平君,他浸淫朝堂多年,一時不慎,會被抓住馬腳的。
嬴政坐下後,直接開口道:“先前我秦國雖勝一場,卻因為年關将近,為讓将士們早日回家過年,寡人特命暫熄烽火。然,如今我有利器,下一戰必定不遠,丞相以為,接下來,秦國該劍指何方?”
昌平君似乎也忘了前腳在門口,大王才說過他是帶着兒子出門玩的,這會兒聽他說起政事,面無異色地答道:“韓國疲弱,大王若命人帶兵攻打,不過一個月,便可将韓國收入囊中;長平之戰後,趙國始終對秦國懷恨在心,秦趙毗鄰,趙現有将軍李牧,秦軍曾在他手上吃過虧,若不能早日滅掉趙國,唯恐将來會成為秦國的心腹大患。是以,臣以為,秦當先攻韓趙。”
嬴政微微一笑,道:“丞相之言,正合寡人之意,先滅三晉,再取楚燕,至于齊,不足為懼。”
昌平君默然片刻,方垂首慢慢道:“大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