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在大王特意又特意的說明下,衆臣自然也知道這冰據說又是出自大公子之手。
享受着冰塊帶來的徐徐涼風,朝臣們不管真心假意,這時候都會發自内心的感歎一句:
大王真是神仙降世!
大公子也是神仙降世!
在這個夏天,朝臣們自己邏輯自洽了,大王是神仙,大公子身為他的兒子,也是神仙,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嗎?
這等言論并沒有傳到扶蘇耳中,因為在尋找墨家弟子的時間裡,他仍然專心地嘗試做兩種鏡片,但大約是他的确沒有什麼科學天賦,除了失敗,并沒有得到更好的結果。
随即扶蘇就被怕他鑽牛角尖的父親拉去看奏本、見大臣了,還見了不少近來到鹹陽的士人。
士人大多都是被紙吸引來的,到了秦國後,他們更驚訝的發現,秦國還有一種将字寫到紙上的新技藝,可惜秦王捂得太嚴實,連秦國本國的大臣們對此都是一問三不知,任憑他們花了大量的金銀珠寶,也得不到一點兒線索。
相比之下,紙他們倒是察覺了些許端倪,畢竟秦國已經開始普遍用紙了,卻還有一車一車的竹子運到秦宮中,總不能還是去做竹簡的。
早有秦國的朝臣們也猜測他們使用的紙乃是竹子制成的,并且他們也在網羅匠人嘗試着去做,隻是實在并無頭緒,隻能望竹興歎了。
因為從一開始,父親就将紙和印刷視為絕密,在知道外頭的猜測和嘗試後,扶蘇還很擔心,并且向父親提議:“阿父,我們可以将造紙的作坊挪到少人的地方。”
嬴政卻拒絕了:“不必,即便他們知道了原料,想要做出來,也沒有那麼快,況且紙的質量,能否書寫,也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若是這麼輕易就能做出紙,還能用這麼多年竹簡嗎?”
扶蘇想了想,确實,從零到一是很難的。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紙的制造一定會在小範圍内普及,再遮掩也攔不住這個趨勢。
但除了紙,這些士人的到來還有令扶蘇很不悅的地方,那就是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根本沒有效命秦國的意思,他們隻是為了打探秦國的變化。
就扶蘇看到下頭人報上來的,已經有不少人記下了秦國的新農具、堆肥法等,想将它們帶回自己的國家去。
幸好冶鐵是秦國最高的軍事機密,所知者甚少,他們想學也學不回去。
嬴政對此的表現倒很平靜,有上書的他就瞧一瞧,覺得能入眼就請過來見見,至于最後這個人會不會留下,對于嬴政來說,似乎不怎麼重要。
——當初留尉缭的那個勁兒呢?這是李映的話。
不過扶蘇雖然不免氣憤——認為那些人不識好歹,辜負了他爹的愛才之心,但他卻很理解父親的意思。
李映追根究底,問道:“大公子,所以你爹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是說人的話……”扶蘇道,“現在他們眼中還有趙魏,可最終這片土地上,隻會有一個大秦。”
李映恍然大悟:“現在不投靠,等将來除了秦國沒别的選擇,開價的就是你爹了。”
扶蘇點頭,又道:“農具、堆肥那些東西,本來就藏不住,别說現在了,就從去年開始,就已經被鄰國的黔首學去了。”
李映道:“倒也是,但……”
“而且,他們學了又如何?”扶蘇道,“秦國的農具普及率高,還有别的那些,是因為有朝廷在牽頭,你覺得如今的諸侯各國,除了秦國,哪個國家有這樣的實力?”
“那确實,靠種地的老百姓自己買鐵制農具,大部分人這輩子都買不上。”李映隻贊成了一半,“但是,大公子,也别說的你們秦國跟活菩薩似的,你們給老百姓農具,那也不是免費的。”
扶蘇道:“封建的小農社會,是不可能廢除徭役兵役和農業稅的,那樣這個社會就無法運轉了。”
作為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李映總是很容易共情這個時代的底層百姓,他伸出手指比了比,道:“那……可以少收一點,也少點苛捐雜稅啥的?”
“我當然想要做到這些。”扶蘇道,“不說别的,你知道,我想讓大秦傳承下去,那麼,我就得做到這些。”
李映信服地點了點頭,不說封建統治者愛民如子,說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讓老百姓過些好點的日子,挺有說服力的。
扶蘇笑了笑,道:“正好,你可以監督我。”
李映急忙擺擺手,道:“别,大公子,我知道我挺無理取鬧的,這不是我的工作範疇,我也沒立場沒資格這麼要求你,多謝你願意考慮我的意見。”
“不。”扶蘇搖了搖頭,“事實上,你的意見對我還挺重要的,雖然我們的出發點不同,但……如果你的見解能夠讓大秦更加穩固,我當然會聽,也謝謝你的提議。”
李映想了想,伸出手來,道:“那……合作愉快?”
扶蘇這次并沒有遲疑,回握住他的手,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