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登時神色一冷：“你們就是這麼做事的？”

衆人惶恐不安，跪趴在地上連聲求饒。

“先起來。”扶蘇道，“待我問清楚了，若是有過，自當依律處罰。”

因扶蘇有令，沒人敢進去通報大公子來了，所以扶蘇進到學堂正廳中時，裡面熱鬧極了。

在扶蘇的安排中，這裡是集體活動的地方，而現在，他們确實也在集體活動，如果吵架和打架算集體活動的話。

扶蘇打眼一瞧，除了吵架和打架的，還有幾個看熱鬧的，還有幾個讓寺人跪在地上爬，他們騎在人背上玩的。另外，嬴月、嬴高、将闾等幾個大些的并不在此列。

由于此處實在太熱鬧，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扶蘇進來了。

扶蘇命令道：“去讓他們都站好。”

大公子冷着臉的模樣着實太吓人，寺人們也顧不上會不會得罪底下的小公子小公主，領命後不敢耽擱分毫，上前去強硬的控制住了混亂的場面。

大人和小孩子的體力差距十分明顯，不過片刻功夫，所有吵鬧的孩子都被控制住了，但他們當然不依，口中不住叫嚷着讓人放開，其中不乏高高在上的威脅。

扶蘇揚聲道：“堵上嘴！”

很快，正廳中安靜下來。

被治住的所有人這才發現前頭不知何時站了個兇神惡煞的大兄，這下，所有人都不敢掙紮了，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向來溫和的大兄忽然變了個模樣，讓他們不由噤若寒蟬。

扶蘇走到案前坐下，吩咐道：“把剩下的幾個叫過來。”

寺人領命而去，很快嬴月等人就來了，見到這個場面，他們都呆住了。

扶蘇道：“你們先坐。”

嬴月下意識順從了扶蘇的話，等快要坐下時她才反應過來，咬了咬嘴唇，她施禮道：“大公子，是我的疏忽，我沒有盡到長姊……”

“不關你的事。”扶蘇溫聲道，他又看向嬴高等人，“你們都還太小，能獨善其身堅持不與人同流合污，就已經很好了。”

旁人就罷了，嬴月年紀最長，聽到扶蘇說他們年紀小的話，嬴月不由紅了臉：“我……”

“阿姊請坐。”扶蘇笑了笑，“他們敢不聽你的，無妨。”

嬴月遲疑地坐下，就聽扶蘇接着道：“若是也不聽我的，我就隻能去請阿父來管教了。”

固然嬴政很樂意在孩子們面前做個慈父，但他周身的威嚴仍然讓人十分懼怕，這一點，孩子們都深有體會。

大兄已經這麼吓人了，阿父再來……想想他們眼睛裡就含上了淚水。

白嫩嫩的娃娃們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讓人看了沒法不心軟，但……扶蘇顯然不包含在内。

扶蘇語調冷漠道：“現在知道哭了？從前阿父怎麼教你們的，我怎麼教你們的，先生們怎麼教你們的？讀書，呵，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嬴高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大兄真是氣狠了，不過也是這群熊孩子太氣人了！

嬴月小聲道：“卻非是先生們的過錯。”

扶蘇聽了這話，像是有内情，便朝她身邊靠了靠，亦小聲問道：“阿姊，你說是怎麼回事？”

這一瞬間，扶蘇腦海中浮現出了很多聯想，但嬴月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小公主小公子們的這般現狀，來自于母親的過分溺愛。

當大王和大公子離宮後，身為擺設的太後無法幹涉後宮事務，孩子們的母親就覺得總算能喘口氣了。

對于大公子的嚴格要求，不許吃這個不許幹那個，還得日日辛苦學習，母親們早就有所不滿了，這次得了空，她們自作主張，将所有的限制打開，任由孩子們吃喝玩樂打鬧。

至于先生們，他們倒是有心想管，但他們雖在前朝為官，卻怎麼也管不到大王的女人身上，加上太後有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好提起的前例，他們生怕傳出些流言蜚語，緻使大王猜疑，更加不敢和夫人們接觸。

——等大王和大公子回都，自然就有人管了。

母親們顯然不覺得吵鬧打架是大事——小孩子嘛，吵吵鬧鬧才正常；母親顯然覺得寺人們在地上爬不是大事——他們本來就隻是奴隸而已，連人都算不上。至于不讀書不習字，想吃多少甜食就吃多少甜食，就更加都是些小事了。

扶蘇按了按太陽穴，努力安慰自己，是，這些都是小事，小孩兒嘛，就是這樣，不同的人教出不一樣的性情，還能慢慢糾正過來，不礙事。

對于剛經曆或許是胡亥的十八子出生這件事的扶蘇來說，這點杯水車薪的安慰顯然不夠，他壓抑着情緒問道：“為何不去同我禀報？”

嬴高也湊過來了，他小聲回道：“大兄，先生們去尋過，但你太忙了，隻說改日你會親自過來。”

扶蘇回憶片刻，是有這麼回事，他當時隻想着小孩兒的事不急。

扶蘇道：“是我的錯，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