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味在床上待了兩天,哪也沒去。直到第三遍的電話鈴聲響時,他才不緊不慢接起來,仿佛早就知曉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他向周昱辰提了辭職。
前兩天的事。
手機頁面上顯示的聯系人是小伍,也是周昱辰秘書組的其中一員,餘味作為總秘算是他的直系領導。
“喂。”餘味清了清嗓子才說。
“餘總還沒起嗎?不好意思打擾了。對了,生病好點了嗎?”小伍捂着電話,盡量降低自己的聲音。
餘味是秘書組的總負責人,大家簡化了稱呼,常常就省去了職位,變成了餘總。
他還沒來得及說上點什麼客套話,就聽見小伍貓着聲繼續說:“餘總,你要是好點了,可不可以盡快來公司上班啊?”
餘味從床上坐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辭職了。”
“辭職?”小伍根本不相信,并且帶有一種慌亂的無措感。
“不是,餘總,這是跟我開玩笑的吧?我們都沒聽周總說呀?再說,您要是走了,這個職位不知道還有誰才能勝任,而且周總必定也是舍不得您的。”
餘味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小伍一貫是個會說話的。這些話真是冠冕堂皇,聽上去也滴水不漏,周昱辰花錢養着一個秘書團真是不算浪費。
舍不得?
他周昱辰什麼時候舍不得什麼東西了?怕是從來都沒有将他放在心上過。左右不過是一個秘書而已,誰來做不是做,勝不勝任的話也就隻有拿來糊弄糊弄他這種老實人。
餘味堅持說:“辭職的事我早就和周總說過了,他知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問他。以後我也不是什麼餘總,就不要這樣叫我了,祝你以後在新洲步步高升。”
餘總這個稱呼帶給他的不僅僅是身份上的認知,更是表明了他和周昱辰之間的萬般種種。從今以後他隻想做他自己,擺脫别人強加給他的束縛。
五年了,還沒夠嗎?
他還剩下多少個五年的青春,而立在望,大概已經是快潦草到頭了。
小伍急切說:“餘總,我不知道您和周總之間是怎麼了,但是這兩天你不在,周總一直悶悶不樂的還發了好大的火,今早杯子都摔了三個了。不管怎麼說,您先來公司看看周總好不好?順便把辭職手續和相關的工作交接辦了,不是正好嗎?有什麼事也好當面說清楚。”
餘味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嗤笑,認命般回道:“好,我會去的。”
被傳染的感冒也差不多快好了,生病的這兩天裡餘味想了很多。從最開始他和周昱辰認識到現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已悄然改變。五年走過來又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他好像沒有時間精力再跟周昱辰耗下去了。
洗漱池子上還放着雙人份的用品,這裡的每一寸地方都有周昱辰留下的痕迹。他住的房子,他開的車,他穿的衣服無一不是周昱辰塞給他的。
現在他想做回自己,他都已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得到了。拄着拐杖行走的正常人在扔掉拐杖後也很難再像一個健康的普通人一樣正常行走。更何況他這一走就是五年,早忘了原本自己是怎麼走路的。
要說他還愛周昱辰嗎?
愛。
可是他們卻也隻能止步于此。
五年了,五年的長久陪伴都沒能換來周昱辰的真心,他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讓周昱辰多看他一眼。周昱辰心裡供養名貴花朵的土地,沒有一片是屬于他的。
臨走時,餘味換下闆正的西裝,穿回了自己以前的衣服。有些舊,不過他很喜歡這樣輕松随意的自己。
既然要做自己,那就是要全方位意義上的做自己。
餘味将車停在離新洲大樓還有一截距離的路口,徒步走到公司樓下。他果然還是做不到全方位意義上的自己,這輛車是周昱辰給他平時上班用的。想要迅速撇開一個跟自己有着幾年關系的人,太難了。
小伍一眼就看見了他,上前招呼:“餘總,你怎麼穿這身就來了?”
餘味平靜地說:“我現在已經不是新洲的員工了,這樣穿有什麼問題嗎?”
小伍尴尬笑笑,沒接這話,“那,我們先上去吧。一會兒10點鐘周總還有會要開。”
餘味點點頭,一言不發往裡走。
在來的路上餘味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周昱辰無聊至極的孩子心性與蠻不講理,從來就是周總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絲毫不會顧忌他人的感受。旁人在他眼裡大概都不過是用來消遣的玩意,隻有他才是需要被照顧喜怒哀樂的一方。
進總裁辦公室之前,小伍端給他一杯茶。說實話餘味并不想接,他現在沒有義務再做之前秘書所需要的工作。
他還是接了,“換杯咖啡吧。”
小伍疑惑:“可是周總說他不想喝咖啡,還要換嗎?”
“嗯,他口是心非,換吧。”餘味說。
很快就換來了按照周昱辰平時喜歡的口味做好的咖啡,餘味接了。
餘味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過了今天,他和這個叫周昱辰的男人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餘味站在門前敲了兩下,并沒有人回應。
這就是周昱辰的作風,我行我素,對于别人總是愛搭不理,員工都說老闆是個不好親近的。
餘味時常覺得周昱辰不是這樣的,不是大家口中那個冷面無情的老闆,他似乎比常人看到了更多的一面。
不過總歸大差不差,周昱辰拿他也不過是當個消遣。
餘味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周總坐在工位上處理公務,仿佛沒看見他進來了似的。他喜歡看周昱辰這副樣子,喜歡看他在生意場上大刀闊斧,侃侃而談。人們總是有這樣一種慕強的心理,對于比自己優秀的人都另眼相看。
他第一次看見周昱辰的時候就被他身上那股氣吸引了,而自己穿的精英裝不過是用來撐場子,他不過虛有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