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
“在這兒是吧。”
“……”
然後是?躺下,貼着柔軟的被褥,被親吻。
“繼續做下去?”
但那觸感也已不确定。
“子玉啊,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和過去無數次一樣,愈在夢中深究感覺,愈滑向迷惘的痛苦深淵。
“很痛。”
“嗯。那我們再接吻吧。”
眼淚,流淌進一條名為青春的河流。不知不覺間,蕭子玉感覺自己也融化成了一灘熱水,注入到這條河中,沿着河流向下,失控地流向他畏懼、無措的彼端。
宋伍别的聲音便在那一方響起。
“小子玉,小子玉!”
“别這麼叫我。”
“我就這麼叫了,”宋伍别輕快地低笑着,他們藏着的聲音都隻有兩個人能聽到,“小子玉,别怕,沒人會發現的。”
的确,這是他們的約定。沒人會發現,原來……這也意味着,除了他,也沒人會記得。陳舊的回憶走到終點,除了越來越模糊的面孔,和逐漸清晰的痛苦,也沒有任何新意。
生長痛終于再次爬滿全身。
五感盡失的迷蒙瞬間,蕭子玉想,這一次的重蹈覆轍,幸好也隻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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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電話鈴聲被床上伸出的手遲疑地滑斷。
“喂?子玉啊,噢,聽你這聲音是……還沒起床?啊……沒關系沒關系,現在時間還早,也就快十點了。嗯,司機快到樓下了。沒事,我多等等就行,你不用着急。反正今天也就是去逛個畫展,放松心情就行。行,那我到了再給你發條消息。”
挂斷電話後,蕭子玉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擡腳下了床。拉開窗簾後,陽光立刻直射進來。他不适應地眯起眼,背過身去,借着晨光得以完全看清床榻上的混亂。
褲子衣服散亂在床腳,應該是他昨晚喝醉之後随意脫下後踢到了床下。淩亂的被褥下還藏了一罐喝光的啤酒罐,倒出的剩餘酒液不出所料沾染在白色的被褥上,留下浸濕後又自然風幹的淡色痕迹,那着實讓他反胃了一陣。
和那個剛才在一分鐘前被電話強行打斷的夢一樣,讓他的整個五髒六腑都幾乎攪在一起,腦袋昏沉得像是被一根繩索拴在房梁上。
或許頭痛更多是因為宿醉,而不是因為夢見了宋伍别。可是,誰又想去深究有什麼不一樣?
蕭子玉抓了抓頭發,提起兩個枕頭的一角甩到了床頭,随即熟練地扯下弄髒的被褥塞到了髒衣簍裡。
他這才發覺自己隻穿了條内褲。到浴室裡脫掉褲子時也毫不意外地發現了上面的白色污漬,想也沒想就把内褲丢進了垃圾桶。打開冷水,花幾分鐘沖了個澡,把毛孔裡的殘留酒氣,連同着那個夢境的餘韻全都澆洗幹淨。
衣着整齊踏出門時,蕭子玉沒忘把家裡的垃圾一并提走,在離開宿舍樓的時候丢到分門别類的垃圾桶中。
“诶喲,蕭博士,這是生病了?臉色看着不怎麼好啊。”
李恒從車上下來迎接蕭子玉,人從小區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就在打量自己這位初中同學。
雖然過去的半個月裡,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暗贊這位老同學無論智商情商還是身材容貌都是人中龍鳳,可當他再次見到對方穿着最簡單的白t牛仔褲,頂着豔陽天,從一群工科男研究生宿舍裡小跑着出來赴約時,他還是得感慨兩句:人和人的差别怎麼就這麼大?自己身上這身西裝革履的打扮活生生像是比對方老了五歲似的。
蕭子玉點點頭,臉上帶着歉意的微笑,遞過去一個手袋,裡面裝着的是學校的文創周邊。
“昨晚沒怎麼睡好。上次答應給你妹妹帶的。”
“诶喲謝謝啊,先放車上吧。我妹妹聽說我認識你,真是天天煩我要你微信。我就不讓小姑娘打擾你了,你要不幹脆在這個明信片上給她簽個名吧!”
蕭子玉搖搖頭,失笑道:“我哪有那麼出名。”邊說着,邊跟着李恒坐上了車後座。
“你還不出名?當年在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這都畢業快九年了吧,我妹妹說學校貼吧裡還能翻到你的照片。特帥,這幾年,在附中讀書的學弟學妹們多多少少都認識你呢。”
聊到高中生活,蕭子玉略作思索說道:“我怎麼不知道當年那麼受歡迎?不少人見了我還繞着道走。”
“害,當年誰不還是學生嘛。誰不怕你這個專門逮人扣分的學生會會長啊?更何況,你不記得了?當年你天天扳着個臉,跟座冰山似的,也沒人敢搭理你吧。”
蕭子玉略微停頓了一下,嘴角抹開一個友善但淺淡的笑意:“說的也是。”
[1]節選自《德米安》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