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李恒的消息時，宋伍别剛回到工作室。

他想也沒想就敲下兩字回複道：“别管。”

李恒發來了兩個“鄙視”的表情。

“還不開始嗎？這都快十點了。”

對面沙發上一個清朗男聲響起，宋伍别稍微回過神，開始布置作畫的場地。

“那盞燈，我記得上一次是擺在這兒的。幹什麼去了？怎麼感覺你心不在焉。”

這聲音的主人是一位身材消瘦，長相清秀，略帶點女氣的男人，他給宋伍别指了個角度，讓宋伍别重新調整燈光。

“沒誰，就是跟老同學吃了個飯。你躺在這兒的時候，别把花給弄亂了，上次我走的時候，你在這兒捏碎了多少朵？”

清秀男人毫不在乎地一笑，細長的笑眼目不轉睛地打量了宋伍别的背影幾秒，眼珠再一轉，再懶得去琢磨這家夥的心情。

宋伍别布置好場景後，他便從沙發上起身，光腳踩在地闆上。那雙向前邁開步子的腳踝纖細得幾乎能被男人給輕易握斷，小腿修長，皮膚蒼白，如果仔細看，能看見有幾條橫梗在肌肉上的舊傷。

男人踏着褪下的短褲，熟練地單手将身上的舊體恤也從身上脫下，彎腰将衣服和褲子都撿起扔到了一旁。渾身上下就隻剩下一條内褲後，他走到了一片由散落花瓣鋪就的床墊上，按照前幾次被擺弄出來的規定姿勢跪在了床上。

宋伍别這時正取好了顔料，端着調色盤到了畫架旁。他眯着眼掃視了一圈男人的身體，逐漸皺起眉，冷聲道：

“轉過去點。”

床上的男人便照做，跪着側過了身。

宋伍别走近，朝男人伸出手，居高臨下地捏住了男人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眼，眼神算不上親昵，反而像是在打量什麼物件。放開男人的臉後，他又用手裡畫筆的尾端點了點男人側腰上的幾處痕迹。

“不是讓你跟别人做的時候小心點？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清秀男人無辜地“啊”了一聲，解釋道：“沒看見。下次注意。”

宋伍别表情看上去顯然是煩躁了，将手裡的工具又放回了原處。

“你走吧，過兩天再過來。”

被驅趕的男人歪頭看了眼自己腰上被人捏出的淤青，其實也算不上明顯。這是前幾天他跟另一個男人□□時留下的痕迹。之前身上出現更加明顯痕迹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宋伍别頂多隻是訓他兩句，也沒耽誤工作的進度。可今天不知怎麼的，宋伍别沒有了往常的耐心，對着他說完這話就回了房間。

男人翻了個白眼，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一條白色舊t恤和一條被洗得發白的牛仔五分褲。他從宋伍别留在工作室桌上的煙盒中抽出根煙，作為回報，他把宋伍别忘記關的各種打光燈給關了。

“别在我這兒抽煙。要提醒你幾次？”

“這不是還沒抽？更何況，你自己畫畫的時候不也抽？”

男人咬着一隻還沒點燃的煙靠在桌子邊，見宋伍别忽然又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抱着塊嶄新的畫布，将畫架上的那副已經畫了半個月的繁複線稿取了下來。

然後，他就目睹着這位表情冷靜到有些瘋癫的男人從櫃子裡抽出把剪刀，将那稿子一點一點給剪碎了。

頗有興緻觀看完這全程的男人點了煙，深吸了口煙氣，又徐徐吐出，輕輕搖頭笑道：“真是藝術啊——一模一樣的稿子，你打算重畫多少副才滿意？”

“不關你事。”

宋伍别将畫布剪成條後，便将這一堆畫布的屍體扔到了垃圾桶裡，随後轉過身朝男人走來，從男人手裡拿走煙，扔到水箱裡滅了。

“艹，我才抽一口。”

宋伍别又轉身去給“兇案現場”善後了：“你抽煙是不是跟我學的？”

男人咂了咂嘴：“也不算吧。我身邊抽煙的家夥多了去了。”

“那就好。”

“怎麼，還怕把我帶壞了？居然還有點良心。”

“你想多了。”

男人慘笑一聲：“我怎麼感覺，是我想少了。你今晚到底吃了個什麼飯？我惹你了？說話這麼沖。”

“你走吧。今天沒心情陪你扯閑話。”

聽見這話，男人便不再自讨無趣，捏着兜裡的煙盒，獨自離開了工作室。

過了三天，蕭子玉到李恒公司和技術部門交流模型。他剛一踏進公司大門，就在大廳見到了被人群包圍的宋伍别。

他本想隻把這人當做空氣似的忽略過去，視若無睹地經過大廳，拐過三兩個彎，抵達同一樓層的某間會議室就好。可是卻忽然被身後的人叫住：

“子玉啊！”

肩上一沉，背後襲來一陣明顯的熱度，那聞過一遍就再忘不了的木質香味猛地朝他渾身四周奔來——宋伍别自然地拍了拍蕭子玉的肩膀，并且把手肘搭在了上面。

“别走這麼快呀？也不打個招呼。我也給你帶了……禮物。”

兩人發生肢體接觸的下一刻，蕭子玉就毫不客氣地拍開了宋伍别的胳膊，向後倒退了半步。

蕭子玉驚恐地盯着眼前的人，低聲快速地問了句：

“你幹什麼？”

宋伍别頓了頓，不動聲色收回那隻被拍開的手，平靜地回答道：“今天是我第一天來公司，所以給大家都帶了點伴手禮，有咖啡和專輯畫冊。”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的人群讓蕭子玉後知後覺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他隻好強迫自己稍稍鎮靜，不去在意宋伍别這冒犯的舉動究竟是為何。

“噢，謝謝。不過我不喝咖啡。”

蕭子玉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在一群人的注視中離開了現場。

不少員工都為此場面咋舌。被冷落在原地的宋伍别本人卻臉色平常，像是沒事人一樣重新和其他員工聊起了天。

“蕭博士比想象中還要難相處啊……”

“聽張文那個組的人說，蕭博士開會的時候更兇啊……”

宋伍别遠遠看了眼蕭子玉所在的會議室，透過玻璃擋闆，仍然能見到蕭子玉此刻冰冷發臭的臉色。

倒是和高中時候的蕭子玉如出一轍。不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