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年級主任的盤問時，宋伍别順道打量起了周圍陌生的一切。

昨天這個時候，他還在家裡的床上躺着，下午兩三點鐘才睡醒。沒想到一天不到，他就跟被緝拿歸案了似的杵在了這麼一個……看上去實在是有些逼仄老舊的辦公室裡，聽一個他們剛才見一面就看他不爽的中年大叔說些無人在意又莫名其妙的話，内心不禁感慨萬分，從前天下飛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還記得到學校的時候正是中午飯點，宋伍别剛一下車就着實被校門口的人流量給吓了一跳。

這兒是什麼熱門景點麼？

那時的宋伍别眯起了躲在墨鏡之後的雙眼，仔細瞧了瞧校門口牌匾上的幾個大字，這才确定自己沒來錯地兒。

“X大附屬中學。”

暴曬的天氣勾起了午困，宋伍别結結實實打了個哈欠。夜行動物陡然在日間出沒，總有種暴露在天底下幹壞事兒的心虛感。

算了算，自從高一上冊在外地的學校休學以後，宋伍别已經快兩年沒來過學校了。這兩年裡，他要麼在世界各地采風，要麼就在工作室裡閉門畫畫。

沒錯，早在十四歲第一次接觸畫畫的時候，宋伍别就已經想好了自己的人生規劃——很簡單，他要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畫家。

眼看嘗試過不下十五種興趣班後終于不再三分鐘熱度的兒子終于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宋伍别的爸媽十分欣慰，沒多猶豫就同意了宋伍别休學兩年的打算，讓宋伍别在青春的美好年華裡到祖國的大地上去感受、學習和成長。

轉眼之間，兩年之期已到。眼看着同齡人馬上就要步入高三關鍵的一年，以前幾乎沒怎麼操過心的宋爸宋媽終于像是想起了自己有個兒子似的，開始催促宋伍别回學校好好補補文化課參加高考。

一心想要出國留學的宋伍别本來連參加藝考的打算都沒有，更别說參加他更不擅長的高考。他既知道自己考不出什麼好成績，也并不在乎這些分數，所以并不想浪費一年時間準備這場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的考試。

但某天，宋媽在電話裡不經意聊起的一番話最終打動了宋伍别的心，讓他改變了主意。

“伍别，人生無外乎就是一場體驗。希望你不要錯過這一場你的同齡人都會經曆的考試，它不一定會改變你，但你應該去了解，它是怎樣塑造了這個時代裡的絕大多數人。你若是想成為一個被人認可的内容創作者，就應該去經曆具體、普遍的人生。見過再多的風景，聽說過再多的故事，這些都不會比你親身經曆過收獲得多。”

于是，當天晚上宋伍别就收拾好了畫材和行李，訂了一張回家的機票。

再然後，等到他頂着接近四十度的天氣站在校門口被保安攔下來等待被年級主任認領的時候，後來他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他媽的職業是個精明的畫餅商人，最擅長的恐怕就是用感性的說辭包裝理性的算盤。

而現在，眼看着劉斌翻開他的個人簡曆，掃過兩眼就滿不在乎地合上扉頁，用一種似乎是即将要被逗笑了的語氣開口說道：

“央美？你小子還挺有志向。央美每年文科在我們省就隻收1個人。”

的時候。

宋伍别終于确定自己是被親媽給忽悠慘了。

“你畫畫怎麼樣我不關心，我就是在想，你這文化分夠嗎？”

“……不知道。”

宋伍别咧嘴一笑，心想那個什麼志願學校本來就是随手一填。這兩天他為複學所作出的充足準備，就是搜索了一下高考各個科目的滿分。

“你平常能考多少分？”

“呃……”宋伍别翻找了一些遙遠的記憶，依稀記起來自己高一期末考試的成績是——

“大概四百來分吧。”

顯然，許久沒在學校待過的宋伍别壓根對這個分數沒有概念，也對自己“想考”的學校沒有概念。

聽見宋伍别毫不慚愧的回答，辦公室裡一些老師被這個學生天然的樂觀直爽給逗笑了。

劉斌扯了下嘴角，聽出了宋伍别是個什麼貨色，但也本着要了解每個學生情況的态度，又繼續委婉地說道：

“小子，你這個分數過本科線都差的遠啊。我聽你家長說你現在每周還要抽時間去集訓，接下來一年，文化課怕是要努點力哦……”

宋伍别答應得很快，實際上他在來之前就已經給自己做好了打算。

集訓都隻是幌子。早在過去的兩年裡，父母就已經給他安排了國内知名美院的老師給他上課，在個人天賦和努力的加持下，宋伍别的畫技已經完全夠到了國内大學藝術本科生的水平。

隻不過，國内的本科入學考試有着突出的應試導向，繪畫專業也毫不例外，應試臨摹、寫生的筆觸和色彩都偏向于技巧表達，和真實的美術創作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