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玉很快換好衣服。簡單打版的樣衣并不夠合身。設計師拿來軟尺和粉筆在衣服上做下标記。

期間宋伍别給蕭子玉拍了兩張照片，說是要以後留作紀念。

宋伍别：“某人上次睡着的照片也存在我那兒呢～”

蕭子玉：“？”

宋伍别遂将從相機裡導出的照片給蕭子玉看。

蕭子玉抿了抿唇：“能不能删了？”

“幹嘛要删？”

蕭子玉沒再看照片，好看的眉頭輕蹙一點，直言道：“感覺很奇怪。”

設計師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眼，沒說話，讓蕭子玉擡起一隻手，繼續記錄衣服的改動處。

宋伍别将圖片放大又縮小，看了半天：“沒把你臉拍歪啊？構圖也挺不錯的吧？哪裡奇怪了？”

他甚至把手機遞給設計師看，問她照片裡的人難道看上去不好看嗎？

設計師多仔細對比了照片和實物，評價道：“都挺帥的。”

蕭子玉不再說話。

宋伍别不确定對方是不是不喜歡這張照片，又舍不得删，隻好說道：“好吧。我不會發出去，也不會打出來，私藏總可以了吧？”

蕭子玉臉上的表情更微妙了，耳朵更是莫名變紅了點。

一個男的趁着另一個男的睡覺偷拍本來就很奇怪，現在說什麼要私藏的話，這就更奇怪了。

蕭子玉：“算了……随你便吧。”

樣衣标記好之後，店員送給他們伴手禮。兩人回到工作室，默契地開始下午的練習。

期間蕭子玉再也不敢放松心情，生怕自己有一個沒注意在地毯上睡過去。

“放輕松點。是地上太冷了嗎？”

宋伍别的觀察向來都很敏銳。不論是表情還是肢體的變化，他很快就能發覺。

“沒。”

模特很快放松下來。

躺在硬地闆上幾個小時不是件舒服事。宋伍别說結束的時候，蕭子玉的半邊身子都又冰又麻。

宋伍别扶他站起來，又給他穿上溫暖的羊毛外套。他好受不少。宋伍别又給他看他的畫作。

其實蕭子玉對此幾乎沒有審美标準，隻是第一眼覺得宋伍别畫得很好，但是又在消化自己在畫裡的形象。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宋伍别畫得精細度并不高。蕭子玉能看出來這是自己，但與此同時，他又覺得畫裡的人不像自己。至少不像他自以為的那個自己。

宋伍别好像會畫到很多奇怪的細節。比如，那個黑點，他的耳朵後面是有顆痣嗎？

蕭子玉看完畫，又看向宋伍别。

宋伍别：“你今天好像特别喜歡盯着我看？”

蕭子玉：“我在想，畫出來的和真正看見差别在哪裡？”

這算是問到行家了。宋伍别想也沒想就答道：“那得看你想畫什麼東西。肉眼能看見的細節千千萬萬，但總不至于每次都把你臉上的絨毛給畫出來。”

蕭子玉臉色一變，擡手摸臉，“我臉上有毛？！”

“有啊。”宋伍别忽然俯身湊近了，用手指背輕輕在蕭子玉的臉邊極近地劃了下，“退化的絨毛，平日裡幾乎看不見，但很多人都會有。我也有，你看？”

他把臉湊得更近了。

蕭子玉瞪大眼，這個距離，的确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對方臉上近乎透明，但又的确存在的絨毛，甚至于毛孔。

幾秒後，他将宋伍别推遠了些，臉邊還殘留剛剛快速掠過的一陣熱意，心髒蹦得很不正常。

宋伍别繼續回答着他的問題：“看到的不一定是要畫的。反過來也成立，要畫的也不一定是看到的。簡而言之，分流派，看心情。”

蕭子玉不再問了，打算換衣服走人。宋伍别也要換衣服，他現在每天傍晚會出門到河邊去鍛煉。

“跑步。要一起嗎？”

蕭子玉當然是拒絕。

“那稍等我一塊兒出門吧。”

蕭子玉隻好在客廳等人。閑來無事，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廳那個占據大半空間玻璃收藏櫃上。

“有感興趣的可以拿去看。”

蕭子玉回神，轉頭看見宋伍别已經換上了輕便運動服。他對這些眼熟的閑書沒有特别的興趣，但宋伍别看上去興緻盎然，說自己最喜歡黑塞和泰戈爾，最近才開始讀陀思妥耶夫斯基，上周剛剛看完地下室手記。這裡的紙質書隻是讀完了以後覺得特别喜歡的才會買來收藏，所以看上去很新，也沒有留下筆記。平日裡他都讀電子書，能随時随地看。他不喜歡累贅的重量，但是畫本除外。所以一整面牆的立櫃裡有一半的空間都放着連載漫畫，什麼火影忍者、骷髅13、名偵探柯南、咒術回戰這些通通都沒有。天花亂墜的韓文、日文、英文夾雜着變體中字整齊排布在櫃子裡，連起來組成标題蕭子玉幾乎一個看不懂，但五彩缤紛的書脊看上去比中間一層的嚴肅文學引人注目得多。

宋伍别說他感興趣可以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