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樑摸着腦袋,老老實實低着頭跪坐在小書桌前。
瞿聿言沒有書桌,也沒坐下,而是向晏懷甯行了一禮演示起昨日熟練的劍招,再将劍招不解之處一一向晏懷甯求問。
掌門贈予的棕頭鴉雀從黎樑衣領中鑽出來。
說是靈機造物,但分明和一般的小鳥沒什麼區别。黎樑尋了空喂給小鳥一滴血,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他還以為滴血認主以後就能聽懂鴉雀說話呢。
趁着晏懷甯教導瞿聿言無暇顧及他的功夫,黎樑把小鳥捧在手心,啾啾地低聲同它咬耳朵。
“二黃,我們下了早課吃什麼?”
偌大的天門山,為什麼不能建個食堂?
哦對,神仙是不用吃飯的,隻喝露水就行了。那他下課怎麼辦?總不能因為沒飯吃被餓死。
黎樑側着躺下,臉貼在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頭繞着鴉雀打着圈的轉。
棕頭鴉雀“叽叽”應答他,蓬松的雀羽蓋住身體,像隻毛線球,隻能看見尾羽處翹起來一點的小小尾巴尖。它追逐着黎樑伸出的手指,伸出喙輕啄黎樑的指腹。
黎樑退去,它就跟着追上,黑豆似的眼珠緊緊黏着黎樑。
他從沒見過這麼親人的小鳥。二黃一點也不怕他。從掌門将它贈予自己以後,這隻小鳥就一直寸步不離地跟着他。
黎樑挪動着用臉貼近小鳥,小幅度地蹭蹭鴉雀,毛茸茸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彎起眉眼。
他在家裡養了一隻金毛,叫大黃。因為從小就養,所以也很親自己,是會翻過身,敞開柔軟的肚皮任由他枕着打滾的親密關系。
二黃随他哥。
在黎樑摸魚神遊的時間中,晏懷甯已經指導完瞿聿言。
他是煉虛後期,又豈能注意不到黎樑正走神沒聽。但他也沒想好要怎麼教導黎樑,煉氣期才算作入境,能使用靈力。凡人跨過那道坎除了要看自身悟性修煉以外,也少不了靈藥作輔。
天門山沒那些藥。從掌門到弟子,全是散裝兵,均是半路入門,入門時的最低修為也有金丹,這樣的天門山又哪裡有幫人入境的靈藥。
不止靈藥,黎樑沒修為就需食五谷。他還得想法子去找些辟谷丹來。
天門山距離最近的仙市也有萬裡。他一離去不知何時才能複還。可修煉耽誤不得!
他本意讓黎樑學些劍招,就算虛有其表也好過虛度時光。哪知道許宣季聽聞此事,連夜砍了一顆大樹做了張書桌交予晏懷甯。
“他還沒修養好!舞刀弄槍作甚!多讀些書比什麼都合适!”
門内弟子都是他教導!許宣季懂什麼教徒弟!
要他說,就該每日揮劍,打坐,蘊氣。外修功法,内煉心法,不問世事,斷情絕愛,修煉吐納,日夜不止,如此方能得證大道。
晏懷甯歎口氣,走向黎樑。
“黎樑,為師外出一趟。期間你的一應修行事宜就交由你二師兄。”
“阿聿,你小師弟每日須得揮劍三千下,打坐三個時辰,其餘你隻需先教些入門劍招。他還沒煉氣,便是強硬教些什麼也難有成果。”
他又掏出一葫蘆遞給黎樑,“孟長老替你準備的藥酒,用來溫養身體。”
見事情吩咐得差不多,他轉身欲走,又似恍然大悟般從儲物戒中掏出足有半人高的書籍小山。
“這裡是些修仙界秘聞,以及通識書籍,摻了少許功法心法。許宣季讓你在我回來前看完。每讀完一本,寫一份心得體悟。”
一人高書籍小山被放在小小書桌上搖搖欲墜。
黎樑艱難踮起腳尖探出半個腦袋。
“師傅,徒兒覺得這實在太多了……”
晏懷甯對上自家徒弟懇切祈求的目光,故作不在意地移開眼神。
“許宣季要求的。”
反正修煉也不能落下,許宣季想讓黎樑多讀些書,那便也多讀些。
想到這裡,他微微柔和些神色,伸出手輕撫黎樑頭頂。
“為師相信你。”
言罷轉身離去。
徒留兩人一鳥一書堆,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瞿聿言:“小師弟……”
黎樑倒地。
“師兄我餓了。”
高考完竟然還有寒假作業。
消息過于令人怆然涕下。黎樑肚子先哭,咕噜噜震天響提出抗議。
“我還沒煉氣!還是凡人!我不能隻喝露水。”
瞿聿言撓頭,喚出佩劍,拉起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黎樑。
“我們去找大師兄。大師兄好與凡人交際,他一定知道哪裡有吃的。”
大師兄?
可晏懷甯為什麼一直沒提過這個大師兄?
說要托付也是把他托付給瞿聿言。
黎樑順着瞿聿言的力道慢吞吞爬上劍坐下。
“二師兄!我們出發!”
*
兩側白雲似流水。
瞿聿言載着黎樑穿梭在雲際之間。
“大師兄是妖。不随師尊學劍,我也很少見到他。他平時都獨自在淩雲峰修煉。”
修仙界分人妖魔三族,修煉一途卻并不區分種族。是人是妖是魔皆可修煉成仙。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三族之間也默契保留着必要的戒心與警惕。
人族可以化妖,也可堕魔。妖族則可以堕魔。
堕魔後就再不能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