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陟否心口一震。
“活祭是什麼?”黎樑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天真,他像是才剛剛意識到自己是穿越了,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個從未涉及過的陌生世界。
這個世界裡,人命是很輕賤的東西。
“你見到二黃了嗎?就是掌門給我的那隻鳥。我讓張放鶴帶着它去找你,師兄,你是被二黃叫來救我的嗎?”
“什麼?”随陟否也愣住了,随即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迅速轉回身不再看黎樑的表情,轉而加快了掐指訣的速度,藤蔓開始加速。
“我隻是元嬰,這活祭陣法林家一定有人出手,看這威壓,非得化神後期出手才能勘破。”
所以他們得走。
“别管除妖了,二黃……我看見二黃了,它叫我來救你。”
所以他們先走,先離開陣法處才能有活路。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随陟否以為黎樑還在哭。
愛哭的小師弟。
懦弱的小師弟。
無能的小師弟。
随陟否根本不是為了黎樑而來,他是為了玉榕。
他要在這裡親手殺死玉榕,哪怕要與玉榕拼個魚死網破。
他早已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悍不畏死的大師兄,在浸滿仇敵惡臭氣味的宅院内,撿到了多日未見的小師弟。
灰撲撲的小師弟臉上蹭滿灰塵,肚子還在發出饑餓的嗚鳴。
憤怒,可憐,厭惡,茫然一齊湧上心頭。
他有一刻甚至想先手刃了黎樑,再去尋玉榕做個決斷。
倘若他不管他,黎樑就要死在葉渡與或是其他什麼人手裡。既然如此,能死在熟人手裡,師弟也該感到快慰。
随陟否原是這麼想的。
但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随陟否閉上眼如同懸浮的幽靈,“我們走吧。”
他朝黎樑伸出手。
随陟否又一次做了逃兵。
愛哭的小師弟。
懦弱的小師弟。
無能的小師弟。
可……也是他的小師弟。
明明不食五谷,随陟否還是在儲物戒中備上炊具食材,明明有千萬次機會殺死黎樑,他卻隻是在遠處遙遙看着。
黎樑并不知道的是,在天門山教導他的,除了抓耳撓腮,毫無辦法的瞿聿言,還有遙遙觀望,寫下教學心得與最新菜譜的随陟否。
随陟否不敢回頭看黎樑流淚的雙眼,就隻是一個勁的加速藤蔓。
終于要沖出七寶鎮,他心下一松,陡然發現藤蔓也一松。
随陟否:?
回頭看見黎樑如同乘坐滑梯一般從藤蔓上溜下去,随陟否臉上的表情都陷入了一瞬間的空白,以至于顯得有點呆。
黎樑的眼睛還是金紅色的,是這黑夜裡唯一的亮色。沖他扯出一個搞怪的鬼臉後,黎樑落在地上沖随陟否豎起一個大大的中指,“師兄,你騙我。”
說完不等繼續觀察随陟否表情,黎樑扭回頭就向鎮中跑,期間太着急,左腳拌右腳,平地摔落在厚厚的雪層上,龇牙咧嘴抹幹淨滿臉雪,又繼續趕路。
雪白的法衣在夜色中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褐棕色的腦袋顯得分外顯眼。
最起碼随陟否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一顆毛絨栗子頭彈跳着往前走,偶爾也滾一下。
走路都走不利索,他救誰?
随陟否嗤笑,正要上前把黎樑撈回來,卻見一邊的樹叢中鑽出一隻同樣狼狽的小鳥團子。
是二黃。
黎樑大喜過望,一把抱住棕頭鴉雀,對着它頭頂猛親,“二黃,二黃。張放鶴呢?他現在還活着嗎?”
二黃啾啾幾聲,輕啄幾下黎樑手心,再飛到黎樑後脖頸處,叼着黎樑衣服邊帶着黎樑飛起來。
二黃黑色豆豆眼瞥一眼随陟否,冷淡中帶着點催促,鋪天蓋地的威壓向随陟否倒來,他有一瞬間幾乎喘不上來氣。
“這是黎樑的試煉。”
神識裡一道亘古綿長的聲音如此說道。
随陟否瞳孔猛地睜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二黃。
是掌門,掌門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