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隻覺渾身酸軟,衣擺上沾了些許墨水。
柳昭盈擡起眼皮,看到了驚人的場景。
桌上有幾個茶杯碎在地上,毛筆散落一地,唯獨一張紙靜靜躺在桌面上。
柳昭盈将紙拿了起來,宣紙上隻寫了一個大字,筆迹潦草,力透紙背,能看出作者的急躁。
“醒”
她皺了皺眉,随即叫了一聲,手一抖,将紙扔在地上。
這是自己的字。
她心裡惴惴不安,有些不好的猜測。
她從未夢遊過,不清楚自己會做些什麼。
若不是夢遊,而是有人潛入……
她今夜幹脆不睡了。
趁着精神尚佳,她取來紙筆,羅列了葉府的種種惡行。
若是葉府真的制毒,那麼财政支出上一定會有纰漏。
手臂有些沉,柳昭盈費力擡了起來,潦草寫下幾行字,落款處寫了夕暗二字。
柳昭盈叫來蓮生,命他務必将信交至楊顧明手中。
要是楊顧明問起她的近況,就說自己早已離開青岚寺,對于自己将去之地隻字未提。
看着蓮生下山,柳昭盈這才松下一口氣,想着出門曬曬暖。
青雲正在逗貓,柳昭盈剛一走過去,還未蹲下身子。
“喵嗚!”
這貓全身毛發豎立,尾巴立了起來,背脊高高拱起,瞳孔豎起,一改往日的乖順,龇牙咧嘴,朝柳昭盈哈氣。
柳昭盈莫名一陣煩躁,皺眉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渾身緊繃,眼神從急躁變得狠厲。
“不可以朝姐姐喊,知不知道?”
青雲蹲了下來,一隻手撓了撓小貓的下巴,另一隻手拉着柳昭盈的手,安撫一人一貓的情緒。
柳昭盈感受到手心的溫熱,這才回過神來。
她心下一沉,猛的咳嗽起來,雙目通紅,咳得直不起身子,仿佛周身的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
柳昭盈從未這般過。
她深吸一口氣,向後栽了兩步,飛也似地跑走了。
周圍傳來嘈雜聲,她的身體不聽使喚地被牽引着,世界在眼前晃得厲害,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從喉嚨裡泛出一股血腥味。
失控。
柳昭盈用身體撞開房門,進門後雙手用力一甩将門關上,雙手撐在桌子上,重心像是被從四面八方拉扯着,晃晃悠悠要給自己倒水,卻灑了一桌子,腳下一軟,跪在地上,身子幾乎要貼住地面。
五髒六腑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茶杯打翻在地,她嘔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烏雲遮月,萬丈蒼穹之上,星星暗淡無光,一切都黑沉沉的,空氣稀薄,一絲風都沒有,四處都是死一般的靜寂。
柳昭盈的手指擡了擡,雙眼睜開,虛無的面容上毫無表情,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走到桌邊,左手将寫着“醒”字的宣紙拿了起來,拎在空中,右手緩緩擡起,捏住紙的上方,輕輕一撕,随後是機械的重複。
直到那張紙碎到再也分辨不出上面的字迹。
身體的動作看似完美流暢,卻缺乏了生機和靈動。
她輕輕推開門,蜷縮在青雲門口的橘貓被驚醒,兇狠地叫了一聲。
柳昭盈微微偏頭,雙眼在黑夜中仿佛看得更清楚一般,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懸秋從衣袖中甩出,她右手握劍,一步步走近,橘貓果不其然又炸起全身的毛發,瞳孔豎立。
柳昭盈手腕一翻,手臂肌肉緊繃,軟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白色痕迹,狠狠劈了下去。
“師妹!”
宋銜峥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右腳抵在後面,左手抵住柳昭盈揮來的劍,不料柳昭盈力氣奇大無比,宋銜峥連連後退,這才迫不得已叫了一聲。
“哐當”
懸秋從柳昭盈手中滑落,柳昭盈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看着地上的劍,又轉頭看向剛剛跑走的橘貓。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整個人陷入絕望,雙手掩面,蹲了下來,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宋銜峥俯下身子,眉頭緊皺,隻能聽到人隐約的啜泣聲,問道:
“你怎麼樣?”
柳昭盈并未應答。
宋銜峥湊得近了些,單膝跪了下來,想要揉揉人的腦袋,卻又想到什麼一般,手懸在空中,慢慢垂了下來,不再說話。
柳昭盈有些後怕,今日好歹是被宋銜峥攔了下來,他日若是害了人的性命···
她不敢再想下去,身子有些脫力。
柳昭盈拽了拽宋銜峥的衣擺,身子微微前傾,想要靠在他身上,就在将要觸碰到他的那一刻,停了下來,攥着衣擺的指尖逐漸泛白。
薄霧散去,天空中露出一抹淡淡的銀輝,月光灑了下來,一切變得甯靜祥和。
柳昭盈緩緩吐出一口氣,雙眼布滿血絲,空洞無神,聲音沙啞,哽咽着說道:
“藥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