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再出去?”
那人冷笑一聲,像是在嘲諷,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到那時,也不遲。”
光線一明一暗,他離開了。
柳昭盈略帶遲疑,試探性伸出一隻腳。
千龍吟并未阻攔她,看來确實是安全的。按照那人的說法,柳昭盈順利離開了這片肅殺之地。
魔教竟把出口設計的如此簡單,一開始就料定了無人能活着從那裡離開。
柳昭盈使勁一推,被忽然亮起來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她眯了眯眼,垂下頭,面前有一條青石闆磚路。
吃了上次的教訓,柳昭盈這次沒敢一下子把步子踩實,而是慢慢把身體的重量移過去,索性沒有任何異常,她這才大膽踩下去。
惠城南邊,暗香樓隐于碧螺河畔的窄巷深處,樓内不燃明燭,隻靠幾盞羊角燈籠,所幸是白天,即便在樓外也能看清個大概。
雖說是後門,卻無人看守。
柳昭盈猶豫着,躊躇不定,她不懂賭術,隻聽說過十賭九騙,就連最基本的推牌九都不會,賭坊這種地方自然從未涉足。
不過既然那人把她引到這裡了,不管是不是個局,她都必須進去。
烏木案幾上散着幾枚磨光的犀角骰子,銅錢碎銀堆疊如山,空氣裡浮着汗酸、酒氣、胭脂浮粉與檀香混濁的腥甜。
“求您了!就一次!我這次肯定能···”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您寬限我幾日。”
“拖出去。”
賭坊裡能窺盡人間百态。
柳昭盈聽到妻子的嚎哭聲,不禁皺了皺眉,她方才進門前易容成了夕暗的那張臉,倒是不擔心有人會認出自己。
隻是有些擔心宋銜峥,不知有沒有被機關困住。
二樓倒是格外安靜,雅間垂着紗簾,擺着屏風,與一樓天壤之别,不像是賭坊,更像是言商之地。
柳昭盈提了裙擺,打算上二樓探探。
“抱歉小姐,您不能上去。”
剛走到樓梯下,就被攔住了。
“什麼意思?”
“您别着急,要想上這二樓也不難,隻需交些惠金。”
柳昭盈聽得雲裡霧裡,這裡本就不透氣,這下更是頭暈腦脹,她隻聽說過碎銀、銅錢,沒聽說過惠金。
“其實就是這個數。”
攔她那人比了個“五”。
“五十?”
那人似是被柳昭盈笑了,看她氣質非凡,才肯耐下性子跟她解釋一二,否則早就叫火将扔出去了。
“您别開玩笑了,五十兩銀子連壺茶都買不起,我們要五百兩銀子。”
柳昭盈盡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猙獰,心裡早就把這人罵上了五百遍,勉強撐起一個微笑,點了點頭。
就在要轉身離去時,那人又開口說道:
“隻要您帶了錢,不論多少,赢一次就能拿到七百兩。”
柳昭盈本就不屑于這些肮髒事,輕笑一聲。
“不信您看。”
他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五十來人圍着一張烏木案幾,根本看不見牌局中的人是誰,柳昭盈歎口氣,不打算擠進去湊熱鬧。
“我來!”
潤朗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猛地擡頭,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循聲而去,身後那人勾了勾嘴角,與賬房先生相視一眼。
似是在說:又有魚上鈎了。
柳昭盈心裡清楚那人沒安什麼好心,說了一大堆無非是想讓自己送錢進去,若真能賺銀子,他是傻了才會告訴自己。
她快步走到人群外圍,順着縫隙看到右邊那人留着絡腮胡,流裡流氣,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聲音粗狂。
“這局我押瘸羊。”
柳昭盈心急,卻被人群擋着怎麼也看不到另一邊坐的是誰。
“紅羊。”
人群一片嘩然。
三枚六面骰子,從壹刻到陸,青瓷海碗一隻,瘸羊即是對子帶單點,紅羊則是三骰同點。
一旦出了紅羊,可是通殺全場,莊家賠十倍。
柳昭盈忍着空氣裡這股子汗臭味,又往前擠了擠,才看清左邊那人。
那人帶了面具,但不難從聲音裡聽出是個少年。
柳昭盈認出那是宋銜峥,大腦“嗡”的一聲,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懂賭術,還不了解宋銜峥嗎?
逢年過節,隻要宋銜峥留在萬玄門,就會來找她,從不打牌,柳昭盈也曾問過他為何不去和衆人一同熱鬧熱鬧,宋銜峥永遠都隻有一個回答:
“我不會,而且那些東西有什麼意思,不過是你的錢到我手裡,我的銀子到他手裡。”
據她所知,他們家的家底經不起宋銜峥這個造法。
青玉骰子早被灌鉛,永不出紅羊。
對面那壯漢在臉上抹了兩把,一臉貪相,都開始做他那紙醉金迷的春秋大夢了,指着宋銜峥說道:“小子,你可别反悔。”
“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