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既不在意妾身,妾身又為何介懷呢。”
“你我姻緣乃是為解祖輩恩怨,納妾之事,妾身介不介意,真的有用嗎?”
他竟不知如何答複,堂堂二品大員,竟遭一個小女子的話堵了嘴,他有些氣,翻了身回去,背身于她,再不言。
江詩甯想過,或許燕臨厭惡自己,會與自己分房而眠,不料他卻如此自然地和自己同寝同榻,甚至連一句商量和前兆都不曾有。
還真是他的做派,說一不二,符合江詩甯對他的印象。
燕臨不喜江氏,自然難以接納江氏女。
早在數月前,兩家婚事敲定之後,他便暗中知悉,這江氏嫡長女與葉平成之子葉酥定有親事,因着岐侯府忽然松了口,江鴻章這才匆匆取消了婚約,甯肯落個不守信諾的名聲,也不肯将心愛的次女嫁進複雜的侯府。
想來,這江詩甯也确是個不受待見的主。
他閉上眼想好好睡上一覺,心中卻不受控制地思索起江詩甯來。
他心中煩躁,這内宅之事都是小事,于戰争面前便是輕如鴻毛,不足挂齒,往日裡他從不因任何瑣事打亂思緒,眼下才剛與江氏女成婚,竟這般煩亂。
聽着身後傳來均勻清淺的呼吸聲,他知道江詩甯睡着了。
她倒心大。
燕臨心中不滿。
其實他做好了幾個打算,若江氏嫁來的女兒是個狐媚的,自然有祖母和母親第一個不待見她。若嫁來個愚笨的,便打發到偏屋去,不缺她吃穿用度也罷了。若是個心思深沉的,便早晚抓出她的馬腳,休妻趕回江家去,落個清淨。
未曾想,嫁來的江氏女卻是這般模樣。
官員嫡女,世家出身,卻早年喪母,而後至今多年,生父不慈,弟妹不親,形單影隻地作為一枚賭注般的棋子嫁進侯深宅,岐侯府中任何一個人都能議論她、揣測她,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夫家休棄,娘家更會立刻撇清關系。
江詩甯是可憐,隻是不知那張秋水含情的面容之下,是否表裡如一。
罷了,她也算是細心,既懂得小心度日,又看今日廳上的言辭做派,想來是個聰明的,倘若她永遠安分守己地小心度日,燕臨也會給她岐侯夫人應有的體面。
如此,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可若是江家想用一個女人換他的原諒,便求下輩子吧。
燕臨心中愈發清醒,他絕不可能再如祖父和父親一般,輕信江家的任何人。
這一夜,江詩甯略帶着些膽戰心驚地睡下了。
她睡得并不安穩,可她實在是太累了,肩頸和腰部都困乏得厲害,于是,哪怕是躺在懼怕之人身側,也用扯來的一半被褥裹緊自己,蜷縮成一團,盡量不去碰到他,如同一隻栖息的狸奴一般,靜靜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天剛微亮,燕臨便一如往日般睜了眼。
坐起身時,他往身側看去,被下卻無人。
正疑惑着找她,屋門打開,江詩甯便端着一碗熱粥入了房内。
她步調輕盈,看上去氣色比昨日好些了,想來是睡了一覺,精神恢複不少。
“這是做什麼?”
他掀開被子,雙腿搭在地上,感受到自己的雙腳踩着一片柔軟,燕臨低頭一看,床邊不知何時鋪了一層軟毯,格外溫熱舒适。
江詩甯先是規規矩矩地低眉問了安,而後立在他面前道:
“妾身自府中小厮處得知,君侯每日卯時便會起身,匆匆洗漱後即啟程趕往軍政處,午膳與晚膳大多在軍政處草草用下。”
“今日妾身親做了筍羹,秋日裡早起漸冷了,若不吃些熱的,怕是身上容易過寒,病了可不好。”
他還未開口,江詩甯便将碗遞到他的手中,而後提裙蹲下,為他穿靴。
她側着臉,認真打理着燕臨的寝衣褶皺,而後拿起一隻靴子,正欲為他套上,燕臨卻按住她的手。
“不必了。”
看着江詩甯疑惑的神情,他補了句:
“你去備下衣物罷。”
她未回,點了點頭,便起身走向東北角的衣櫃處,拿出了燕臨今日要穿的衣物。
她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的交襟衣袍,看着和昨日那套衣服一般,比她整個人大了半圈,是以袖子長了,裙擺也長了,多少使她動作遲鈍了些許。
燕臨低頭看了看冒着熱氣的筍羹,試探着嘗了一口。
意外地很香。
軍政處成日的勞碌,燕臨嘴裡本就無味,這一碗普通的筍羹卻加了些胡椒提味,他幾口悶進了肚裡,隻覺身上有力,思路也清明不少。
她竟有一手如此廚藝,這倒讓燕臨有些意外。
想來,官家小姐連膳房是何模樣都未必知曉,她是為何學會下廚的,燕臨不猜也知。
“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