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燦燦垂着眼,長長歎息一聲,淡淡的收回視線。
她蓦地收回信,語氣客氣又疏離地拒絕,“謝謝司同學的好意,但我不喜歡吃甜的,我要問的就是這些了。”
司硯行笑意漸收,唇角抿成直線,臉色比深秋的風還要寒冷。
離開天台。
扈燦燦扶着鐵質扶手往下走,指甲無意識摳進扶手剝落的紅漆裡。
她的感官逐漸放大,她嗅到樓梯間陳年的黴味混着鐵鏽腥氣,垂落的發絲粘臉頰上,像無數細小的蛛網纏住思緒。
她腦子現在很亂。
原來安慰她的人從來都不是司硯行,是她一直以來一廂情願認錯了人,錯付了真心,可為什麼婚後她與司硯行談及這段往事時他也沒有否認。
兩人戀愛後的甜蜜記憶光速掠過,她臉色有些發白。
扈燦燦望着牆上自己扭曲變形的影子,忽然發現褲子不知何時蹭上了大片牆灰。
她感覺腦袋發脹。知道她爸媽離婚,并且知道她最愛吃荔枝糖的,絕對是對她很了解的人,那個人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是局限的。
眼前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扈燦燦呼吸亂了一瞬,不覺加快了腳步。
“哒哒哒……”
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猛地收回。闆鞋叩擊瓷磚台階的脆響在封閉空間裡激起回音,幾分鐘後,她的腳步已經從淩亂到平穩。
她緩慢地調整呼吸。
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沒有什麼好自責的。即使最初是她認錯了人,但後來選擇和司硯行在一起也是她自己三思後的決定,離婚也亦然。
以前的路是她選的,現在也同樣如此。
對于過去的選擇,扈燦燦不想後悔。
但那個給她送信的“神秘人”她也要找到。
當最後一級台階在腳下消失,夕陽如潮水漫過全身。扈燦燦擡手擋在眉骨處,睫毛在驟亮的光線中顫動。
銀色輪椅扶手折射的光斑躍進視線。
她忽然腳步一定。
樓下空地處,餘斐然長身玉立,他推着車,校服袖口露出半截黑色腕表。他擡起的手還懸在推車把手上方,晚風掀起他垂落的額發,貓兒似的眼睛一彎,在橘紅色的陽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澤。
“怎麼下來的這麼晚?”餘斐然熟稔地抱怨,他擡手看表,“晚了十五分鐘。”
“有點事情耽擱了。”扈燦燦小跑着過來。
兩人沿着綴滿爬山虎的圍牆緩步前行,餘斐然随手扯下片肥厚的綠葉,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班上的趣聞。
兩人默契的遺忘了早上那點小小的不愉快,重歸于好了。
“什麼!?小a和小b竟然在一起了?完全沒看出苗頭!”
“這次調位置那對分手的情侶坐一起了?真倒黴。”
“班上換位置簡直好比春秋戰國的割據分地,無時無刻都有新八卦。”
說到起勁處,扈燦燦面色紅潤,走到了門口,分享八卦的餘斐然預備跨腿上車。
扈燦燦突然停住腳步。她從書包夾層取出淡黃色的信封,信紙被夾在書本裡,平整光滑被放置的很好。
樹葉間篩下的光斑在她臉上遊移,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瞳孔。餘斐然喉結突兀地滾動半寸。
扈燦燦好像還在閑聊中,她狀若平常的說,“剛剛我在抽屜裡面發現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餘斐然近在咫尺的臉,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是嗎?”他聲線比平時高半個調,似乎也在驚訝。
他忽然湊近來看,帶起薄荷糖的氣息,“不會是哪個膽小鬼的告白信吧?”尾音裹着誇張的笑意,伸手的動作卻帶着滞澀的遲疑。
他啧啧稱奇。
扈燦燦就勢松手。
信封交接時,餘斐然用指尖撚起信件的動作就像在看什麼滅絕了的保護動物。他對着夕陽舉起信封,隻翻着封面看了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吧,怎麼?有沒有感覺到心動?”
扈燦燦長得漂亮性格又好,按理說在學校裡應該不乏追求者,可現實是自從上了小學之後就沒人再跟她表白了,這封信是各種意義上的都是第一次。
被他這樣說,扈燦燦有些窘迫地紅了紅臉。
她攤開手掌,“好了,看完了嗎,還給我。”
“你在桌子上做題,有沒有看見是誰放的。”
“沒有。”
“諾,你自己收好,這可是人家的心意呢。”他将信放在扈燦燦手心,“這可是要進博物館的文物呢。”
說着往前快速跑了幾步,躲開了扈燦燦惱怒的拳頭攻擊。
看他一如既往的調侃犯賤,也沒瞧出什麼不同來。
扈燦燦也一頭霧水了。
難道不是他?
到底是她太沒眼色了,還是餘斐然演技太好。
直到回到了家門口,餘斐然同她揮手告别,她也沒察覺出異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