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外凝結的水珠順着杯壁緩緩滑落,在淺藍色的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暗痕。扈燦燦垂眸盯着那道水痕
可疑的陌生大叔搖身一變成了深情款款的忠犬。
扈燦燦所擔憂的顧慮也消失了。
陳瑾确實是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手背忽然一暖。
有一隻手在桌子下輕輕覆上了手背,溫熱的皮膚刺的扈燦燦一激靈。
扈燦燦眸光微閃。
掌紋間的薄繭蹭過她突起的骨節,扈燦燦觸電般蜷起手指。
心髒驟然發麻。
是餘斐然。
他的大手能将握緊成拳的手完全籠罩,旋即收攏,将那隻手握定,似乎在無聲給扈燦燦打氣。
離開之前,陳瑾忽然喊住她們。男人此刻挺直了脊背,“你們說……”
他冷硬的面龐露出點赧然,“我能追求成功嗎?”
扈燦燦頓了頓,而後轉身,燦然一笑道:我覺得您一定會心想事成的,陳叔叔。”
溫家。
溫女士在客廳裡削着水果等待乖女兒放學。
她懶懶地窩在墨綠色碎花沙發裡,青瓷果盤擱在膝頭,削蘋果的手勢極優雅,銀質小刀貼着果皮旋出連綿不斷的弧度,
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未落,書包帶子先甩出一道弧線撞在鞋櫃上。
一進門,扈燦燦便像一尾小魚鑽進她的懷抱裡,“媽媽。”
邊鑽還邊供。
“媽媽,媽媽~”
“怎麼了,今天這麼愛撒嬌。”溫女士被撞得往後仰在沙發靠背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摟的更緊了些。
她笑着曲起食指刮她鼻尖,她察覺到懷中小獸般拱動的力度不同往常,掌心順着少女單薄脊背摩挲。
扈燦燦把臉更深地埋進母親肩窩。
“沒什麼,就是最近認真學習實在累了,想抱抱你。”眼尾那一抹酸意很快被隐藏下去。
“别太累着自己,要是真累了告訴媽媽,媽帶你去旅遊放松。”
扈燦燦聽後噗嗤一笑,“人家媽媽都是讓孩子更加努力的,哪有像你這樣慫恿女兒去玩的。”
溫女士笑着捏了捏她後頸。
廚房砂鍋正咕嘟着金黃花膠雞湯。
香味一下子飄了出來。
扈燦燦機敏地擡起頭,眼睛一亮,“炖了雞湯?”
溫女士笑着點點頭,“就數你鼻子最靈。”
扈燦燦拉着溫女士來到飯桌前,翹首以待。
溫女士用鍋裡一直溫着的雞湯,放了幾個小巧飽滿的小馄饨,放一勺豬油在碗底,再撒上一把蔥花,她揭開鍋蓋的瞬間,簡直香氣撲鼻。
“吊燈總算亮了。”
扈燦燦注意到飯桌上壞了許久的吊燈今天忽然亮起。
光暈透過荷葉邊燈罩灑在橡木餐桌上,讓每一顆小馄饨看上去更加晶瑩剔透了。
扈燦燦随口問道:“媽媽,這個吊燈終于找人修了嗎。”
溫女士舀湯的手頓了頓,瓷勺與砂鍋内壁相撞發出清越鳴響。她别頭發的動作比往日慢半拍。
“哦,你說這個啊。是啊,修好後是不是亮堂的多了。”說話時眼尾漾開的細紋裡盛着碎鑽般的光。
扈燦燦一愣。
溫女士面色紅潤,時光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迹,此刻,那股子喜不自禁的勁藏不住地冒出來,像極了二八年華情窦初開的羞澀少女。
溫女士是一位盡職的母親。
她為了陪讀扈燦燦從别墅區搬來這不算大的學區房,也沒有帶上用慣了的保姆,親自照料她的飲食起居。
扈燦燦提出過疑惑。溫女士笑着答:“等你過幾年上了大學就是一個小大人了,有充裕的時間精力讓你去探索這個世界,但在媽媽眼裡你好像還是那個能捧在懷裡的小孩子,這三年媽媽想和你多點相處,能為你做點什麼,媽媽很高興。”
飯桌上的天花闆還圍繞着一圈氛圍燈,照理說這個吊燈開與不開都行,不存在看不到的現象,但溫女士是一個對生活品質及有要求的人,她認為在明亮溫暖的環境下,扈燦燦的心情會更好,吃的也更香。
她好幾次讓扈父修燈,對方随口答應,明明隻是一通電話的事情,他卻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一件小事愣生生拖了好幾個月。
直到現在。
扈燦燦垂眸。
看到溫女士暈染上紅雲的雙頰,笑意盎然的樣子,她也被感染到了,仿佛有股暖流緩緩流經四肢百骸,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隻要溫女士開心,她也就開心了。
*
洗完熱水澡,扈燦燦伸手按滅頂燈開關,将那盞北極光水晶球抱上床然後摸索按鈕。
開關打開的瞬間。
五色光斑從剔透球體内部掙脫出來,在素白牆面蜿蜒成流動的銀河。
無數星子般的光斑在雪白的牆壁上舒展開來,寶石藍的光暈與極光綠交織,薄櫻粉的光帶像紗幔拂過牆角的藤編衣架,将薄荷色睡衣染成晚霞的顔色。
真美。
扈燦燦很喜歡在黑夜中将這盞燈打開。
被北極光包圍視覺會讓她産生身處某種神秘空間的幻象。
她腦海中殘留着半小時前的畫面,溫女士在暖光客廳中等她回家的場景。
不知怎麼與另一張畫面逐漸重疊——那晚餘斐然在夜燈下安靜等她回家的模樣。
少年沉默不語,安安靜靜地等待。
兩張畫面,不同的地點,唯一相同的是原本灰白靜默的場景在看到扈燦燦的身影時同時鮮活起來。
記憶的膠片突然卡頓,餘斐然鎮靜自若對陳瑾說出采訪的樣子又毫無征兆地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