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燦燦在上廁所回來的路上被司硯行堵在半道。
他拄着拐杖,腳踝上纏着繃帶,單手攔住扈燦燦時黑發淩亂地貼着下颌,看上去頗有幾分虛弱和可憐。
扈燦燦停下腳步,有些驚訝地挑眉看他,怎麼幾天不見搞成這模樣了。
扈燦燦:“你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司硯行撥了撥劉海,他似乎想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但精神不濟劉海也變得不聽話,無力地耷拉在額頭,遂放棄。
“我前段時間聽說你發燒了?”
司硯行漆黑的眼睛凝視她,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認真看人時總給人一種他将你捧在心上的錯覺,扈燦燦上一世就是被這樣迷惑了。
她緩緩錯開眼睛。
這一世她們應該也沒有很熟吧?扈燦燦想,她覺得現在司硯行渾身都透露着古怪,和那個清冷倨傲的司大少完全背道而馳。
她試探地:“嗯、早就好全了,謝謝你的關心?”
“那就好。”司硯行倏然一笑,唇角清清淺淺地綻開,如清風徐來湖面蕩漾,悠悠然無害隻希望眼前人歲月靜好的一抹笑。
天氣冷了,扈燦燦圍了一條紅色的小圍巾,走廊裡涼飕飕的,她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扈燦燦兩邊的頰肉被擠的鼓起來了些,司硯行無意識張大眼睛,瞳孔裡倒映着這一幕,這些日子空蕩蕩的心房在這一刻忽然變得酸酸漲漲的。
像是無人問津的濕潤倉房忽然被人塞滿了溫暖幹燥的曬過陽光的稻草。
無法言語的情緒在胸腔沖撞,一下,兩下,三下,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出口時又變成了絮絮叨叨的瑣碎。
“我這兩天沒來學校,是因為打籃球時有個臭小子撞到了我,但是你放心,這傷看着吓人,但醫生說了過兩天骨頭就長好了,嗯、走廊冷、該上課了,你先回去吧。”
他支着拐杖,說着說着面色漲紅,又自知難堪地用手掌掩面,不讓她看,邊後退邊踉踉跄跄地挪動身體,靠在走廊圍欄上,讓扈燦燦過去。
他過于高大的身材總給人一種生理性的壓迫感,即使本人沒有這個意思。
不少過路的學生紛紛躲開這一區域,以為司硯行又拿哪個不長眼的學生出氣了。
卻不知聽到他這番突兀的熟稔的交代,扈燦燦頭皮一麻,腦海中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想來回穿梭,司硯行……他不會也重生了吧。
不然完全說不通他對她如此親昵的理由。
要知道上一輩子她可是毫無下限,女追男隔層紗,足足纏了司硯行兩年,他才答應她在一起的,即使是談戀愛後司大少也依舊吊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少爺嘴臉,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這模樣。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驟然轉身喊道:“司硯行!”
始終注視着她背影的司硯行沒想過她會轉回頭,呆呆的:“嗯?”
扈燦燦沒說話,扭頭若無其事地又走了幾步,倏爾又轉身,直視他的眼睛,“重生?”
“嗯??”
看到她匪夷所思的行為,司硯行不解地歪了歪頭,臉上的迷惑難以掩飾,“什麼?”
“沒什麼。”扈燦燦放下心來,平靜回:“我是說蟲子,剛剛我看到你隔壁有一隻小蟲子。”
看到她可愛的樣子,司硯行沒忍住捂嘴竊笑,“燦燦啊……我不怕蟲子。”
“那就好!”
抛下這一句,扈燦燦頓時掄起雙腿,飛快地跑回教室。
我操,我操,我操……扈燦燦此刻内心已經被吐槽刷屏。
如果她能重生那司硯行當然也能,扈燦燦從未想過這一個可能。但看他方才那副裝不出來的疑惑,她又感覺不像。
啊啊啊啊啊啊啊……扈燦燦痛苦地饒頭。
不管了。
如果他真的也重生了,那她、那她假裝不知道好了!
扈燦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拐角。
卻不知,扈燦燦一離開視野,這邊司硯行溫柔的笑顔瞬間收斂,他眼神冰冷地睨向牆邊死角,語氣不善:“看夠了沒有。”
“……”
“你不顧燦燦意願将人堵住還怕人看?”
人未至聲先到,語氣裡的輕蔑和不屑不加掩蓋,滿滿的惡意撲面而來,牆角後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餘斐然居高臨下地看着司硯行,視線一路下滑到他受傷的腳上,他輕嗤了一聲,“竟然瘸了就安分些,不該是你的就永遠不要肖想。”
他的表情遠不像他的語氣那般冷靜,看到餘斐然像要殺人的神情,司硯行忽的笑了,“你又怎麼知道不該是我的,我可不像某個連告白都不敢的膽小鬼,起碼,我喜歡的那個女生必須讓她知道我的心意。”
餘斐然眼睛裡徹底沒了溫度,經過時毫不留情地撞過他的肩膀,司硯行差點摔了個大跤,咬牙切齒擡頭,“你!”
光影錯落有緻地描繪在餘斐然側過的小半張臉上,他語氣幽幽:“你說,司家在城東的那塊地如果競标不下,他們會讓你轉學嗎?我記得司家在旅遊區的開發投資不少吧。”
“你在威脅我?”司硯行眸中跳動着盛怒的火焰,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
“威脅?你就當是吧。”餘斐然收回眼神,懶得再看他狼狽不堪地樣子,恰巧鈴聲響起,大跨步離開了原地。
司硯行灌着毒火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的後背燒出一個洞來。
他惡狠狠地摸出手機,打出一個電話,“是我,幫我調查一個人,二班餘斐然,摸清他的來頭……”
*
餘斐然回到教室,就看到位置上的扈燦燦雙手捧着臉蛋,眼睛盯着一處,連老師站到講台了都不知道,呆呆的像是在神遊。
但餘斐然了解她,她此刻糾結地咬着下唇,知道她必定是在進行某種腦海風暴。
他拉開凳子坐下,幫她從抽屜櫃裡掏出課本展開。
“哦、上課了。”察覺到動靜,扈燦燦方才如夢初醒。
她手肘壓着課本,含糊說了句:“謝了。”
好半響沒聽到回應,她托着腮幫子扭頭,就見餘斐然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垂下,秀緻的眉峰擰了起來,看上去陷入了某種傷感的漩渦之中。
扈燦燦一愣,迅速瞥了一眼講台,用氣音問他:“你怎麼了?”
那雙上挑的眼睛嗔惱地瞥她一眼,像是思索了片刻,但最終又轉了回去,悶悶道:“……沒怎麼。”
“啊……”扈燦燦也着急了。
他臉上明擺着寫着我有事我有事快來哄我,扈燦燦可不敢真裝作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