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宮治念頭一頓。
排球以外……嗎?
如果說阿侑對排球是一碗不管再怎麼吃都不會空的飯,那他就是不管怎麼盛都隻有八分滿。
有點不甘心,但事實就是這樣。
宮治掖了掖脖頸處的被子,閉上眼準備睡覺,源源不斷的熱氣熨暖了被窩,冬天的溫暖侵襲神志,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化開,半夢半醒間某個碎片的片段進入腦海,融進光陰陸離的畫面,他卻已經沒有餘力去回憶那是什麼。
一覺醒來,臨睡前的模糊記憶随着夢境消失,宮治沒有多想。
起床,吃早飯,收拾書包,換校服,然後拿上便當出門上學。
午休時宮治咬下一口炸蝦,想到昨天和阿侑的煩人對話,他沒有什麼表情地嚼吧嚼吧,三四下後咽了下去,又塞了自己一大口飯,看上去卻非常滿足。
虎冢觀音看他一眼,心想治身上的飯張力還真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
四塊炸蝦存量減一,快樂的機會還剩三次啊。宮治瞥向自己的便當,腮被飯粒塞得鼓鼓囊囊,灰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沒有。
“大小姐。”他鼓着臉喊了一聲虎冢觀音的綽号,對上她目光後又語氣平常地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黃色滑溜溜外星人同人本?”
角名被他這個叫不出的形容方式惡心得一噎:“……黃色滑溜溜外星人是什麼鬼。”
虎冢觀音倒是立馬反應過來宮治在說什麼,她一邊打開裝着昆布漬番茄的分裝盒遞到倫太郎旁邊舉了舉示意他自己夾,一邊回治:“有啊。”
“不過我想要的都已經下單了。”她又說。
角名一開始隻夾了一筷子,但大小姐端着分裝盒的手紋絲不動,直到他被迫又夾了兩個,才勉強滿意地轉到治面前。
“怎麼突然問這個。”
“阿侑讓我問的。”應該可以這麼說。
“不過你都買了就沒辦法了。”宮治看着那盒涼拌番茄,很識時務地夾了一塊帶着昆布絲的扔進自己嘴裡,在吃這方面他一向比倫太郎積極。
大小姐的回答和他推測得差不多,畢竟人家既不缺錢也不缺人,也就阿侑那個笨蛋想不到這一點吧。
但宮治萬萬沒想到下一秒她诶了一聲,緊接着說出一句讓他和倫太郎都意想不到的話:
“其實侑送什麼我都會很開心的。”
“咳——!”用牙齒磨着番茄果肉的倫太郎聞言嗆了一下。
就連一旁忙着和人LINE聊天的井澤都停下手指,不太确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宮治不動聲色地嚼個不停,任憑側腮被食物頂出弧度,看上去簡直是在座幾位中最淡定的那個。
但隻有他知道——被鹽昆布漬過的番茄被對半切開,袒露出來的馕芯反而在鹹味中跳出一抹突兀的酸。
那味道停留在舌尖遲遲不褪。
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突然不是很想繼續嘗下去了。
“畢竟這是禮物。”大小姐把剩下的番茄撥到井澤的便當盒裡,空蕩蕩的分裝盒裡殘留一圈棕色液體和幾根昆布絲,她沒管,連着剛剛打開的蓋子一起扔進了垃圾袋。
“是禮物嗎?”井澤說。
這倒是提醒了她,虎冢觀音動作一頓,随後糾正自己的措辭:“那就換成——如果是禮物的話。”
“是禮物就可以了嗎?”井澤嘟囔道,“我怎麼覺得怪怪的。”
虎冢觀音看過去:“會有人收到禮物還不開心嗎?”
宮治趁大小姐側臉望向井澤,光明正大地掃了眼她的表情。
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眉毛還是那個眉毛,下睑托着水潤潤的眼,投去的視線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問詢。
冬天體感的風是冷的,但不算明烈的日光映在鞏膜表面,暈開的光圈溫溫吞吞。
就像大小姐這個人一樣。
這兩個勾纏在一起的念頭出現得莫名其妙,連宮治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他慢悠悠地掀了下眼皮,倏地,眼神似有所覺地一動。
灰黑色的眼睛晃向一邊,和另一雙灰中卷了綠邊的眼對上視線,打量的目光被坐在對面的倫太郎自然而然地截了停。
倫太郎很快又移開了眼睛。
宮治瞄他一眼,借着夾菜的動作垂下腦袋。
筷子夾起蛋卷送到嘴邊咬下一口,淡淡的奶香裹着雞蛋獨的鮮甜漫入齒列,沖淡了舌尖上殘留的果酸。
他嚼了嚼,又嚼了嚼,嘴巴裡蛋卷碎成塊、碎成渣,牙齒卻好像仍不知足,像是發呆時機械性的重複動作,但灰黑色眼睛表面浮動一層光,被睫毛蓋住隐沒下去,一來一回的扇合間又變成了普通又專注的進食行為。
被陽光曬懶的心重新壓進胸腔最深處,好像憑此就可以掩蓋方才心尖不受控的晃動。
幸好阿侑不在這沒聽到大小姐說的話。
不然宮家一口氣完蛋兩個人,
那可就有些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