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竹絲,她這才注意到,老程叔的手上有幾道被竹屑刮傷的痕迹,還有被水泡發白的手指上也有血絲滲出。
老程叔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随手拿了塊布巾擦拭,轉身坐在竹凳上挑絲。
“老程叔,你的手...”
老程叔不愛搭理她,推了推她幾下。
陸清鸢也不介意,自顧自地拉着他說:“我已經想到法子救竹坊,等冬月來就知道了。”
她眼睛盯着他手上被刮傷的地方。
老程叔咿咿呀呀地甩開她的手,又是推着她,又是橫眉豎眼的。
陸清鸢看不懂,轉頭問沈墨,“老程叔說什麼呢?”
沈墨淡淡回答,“他說你不要妨礙他做事。”
陸清鸢撇撇嘴,她不就是說了幾句話嘛。
見沈墨站在一幅竹編畫面前,低垂鳳目凝視着那張紙上。
陸清鸢湊過去,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沈墨側頭,鳳眸瞥向陸清鸢,“賞竹。”
陸清鸢站在沈墨身側,歪着頭順着他的視線瞧去,“畫的不是陸家竹坊嗎?”
她看不懂,可能是讀書人有什麼癖好,喜歡賞畫之類的風俗愛好。
沈墨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聽說陸家竹坊以前是做竹紙的?”
“以前祖父在世時,家裡是做過竹紙。”陸清鸢說,然後興緻缺缺,“但現在竹紙哪有人用,也就我房間還有一些。”
“那怎麼不繼續做了?”沈墨突然問,聲音不大,卻很認真。
陸清鸢望向老程叔,見老程叔沒有看過來,隻是專注地洗着手裡的活計,她便壓低了聲音:“這技藝也不是人人都會的,後來祖父病故,這技藝也沒延續下來,但說實話竹紙也沒宣紙來的輕便,不會好賣的。”
她說罷盯着那幅畫陷入沉思,摩挲着下巴想要湊近看個究竟。
沈墨若有所思,也沒再多問,轉頭卻看到陸清鸢靠得很近。
少女馨香撲鼻,他眸光閃了閃,鳳眸微眯,眉心蹙了下,心裡竟有一絲煩躁,他幾乎是下意識大力地把她推開。
陸清鸢被推的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還是扶着旁邊的桌角才站穩。
“不要...碰我。”沈墨語氣不善,他剛才差點就忍不住想抱她,他忙拱手,“我去找老工人。”
他走得很快,幾步便消失在竹林工坊。
陸清鸢怔怔地望向他遠去背影,這人還真是莫名其妙。
-
冬月提着食盒到工坊的時候,陸清鸢坐在竹凳上,手托腮,望着院落裡那些竹篾出神。
地上還放着那幅竹畫,她的視線一直黏在那上面。
冬月把食盒放在一旁的竹桌上,走到陸清鸢面前,“姑娘,先用午飯吧。”
陸清鸢這才回過神來,她沖冬月招招手,“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
冬月從食盒下面拿出木匣子,裡面是一沓竹紙,“姑娘給。”
陸清鸢滿意地點頭,拿出竹紙擺放到竹桌上,把老程叔手裡的筷子拿去,晃了晃手,指着竹紙上的圖案,大聲說:“老程叔這個榫卯你能做嗎?”
老程叔沒有擡頭,但也知道陸清鸢想要的是什麼。
陸清鸢見他不說話,以為比較難,她又張大嘴巴比劃,“因為我們這些竹桌竹椅都太大,我想做成能夠折疊的,不用的時候能收起來。”
老程叔總算是有所表示,把頭擡了起來,沖她擺手,【做不了!】
陸清鸢一臉失望,“那怎麼辦?”
老程叔搖頭,背過手看到地上的竹畫,轉頭就沖着陸清鸢咿呀罵她,忙走過去把畫收起來,小心翼翼地挂好。
又把陸清鸢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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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宅。
陸清鸢用過晚飯,她坐在桌前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冬月進屋,放下托盤後,倒上茶水,放到陸清鸢面前,“姑娘在想什麼呢?”
陸清鸢回神,端起杯子喝茶。
“我在想...”陸清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把茶杯放下,揉揉眼睛,“有點累了,你也下去休息。”
“姑娘也早些休息。”
陸清鸢躺在床榻上,她睜着一雙杏眼盯着帳頂,想着竹坊的對策,卻慢慢閉上眼睛,睡着了。
夜深人靜。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陸清鸢的屋中。
他站定腳步,翻找一圈之後,把放在桌前的竹紙抽出來,看着上面沒有章法的字,他微微皺了眉。
他把紙疊好,放到衣服裡藏好,随後緩步掀開紗幔,借着窗外月光,他看清楚了床榻上熟睡的少女。
她睡姿并不規矩,翻來覆去的,嘴裡嘟囔着什麼,秀眉微皺。
他緩緩蹲下身,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後看向放在旁邊的茶壺和茶杯。
茶杯上留着淡淡的少女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