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嫣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回應一兩句,緊繃的心弦慢慢放松下來,有顧星月在身邊,那種熟悉的、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讓她感到安心。
然而,輕松的氛圍并沒有持續太久。盛嫣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緊閉的房門。
鐘情剛才離開時的那個眼神,是生氣了,還是……别的什麼?
那個吻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唇上,冰涼而柔軟,帶着鐘情身上特有的、清冽的冷杉香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盛嫣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煩躁地皺了皺眉,試圖将這些雜念甩開。
“……所以啊,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貝加爾湖看看,那裡的藍冰簡直是人間絕境!”顧星月還在興緻勃勃地說着。
盛嫣卻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水杯,又看了一眼房門,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星月,”她打斷了顧星月,“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病房裡不是有嗎?”顧星月不明所以。
“呃……好像壞了,剛才護士說在維修,讓我去外面的公共衛生間。”盛嫣撒了個謊,臉不紅心不跳。她隻是需要一個離開這裡的借口,哪怕隻有幾分鐘。
顧星月立刻站起來:“那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盛嫣連忙擺手,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盡量不牽扯到肩膀的傷口:“我自己可以,走廊不遠,你剛下飛機,快坐着歇會兒,幫我看着東西。”
她動作很慢,每動一下,肩膀和胸口都會傳來鈍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還是堅持着下了床,穿上拖鞋,扶着床沿站穩。
“你慢點!”顧星月不放心地叮囑着,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外挪,那虛弱的樣子讓她心疼不已。
盛嫣沖她安撫地笑了笑,然後扶着牆,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裡很安靜,彌漫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
盛嫣深吸一口氣,空氣依舊冰冷,帶着消毒水的味道,但似乎比病房裡要清新一些。
她沒有走向公共衛生間的方向,而是憑借着一種模糊的直覺,朝着走廊的另一端,那個通往樓梯間的方向慢慢走去。
心髒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着,每一下都牽扯着隐秘的痛楚。
VIP病房區域人很少,走廊盡頭連接着一個消防通道的樓梯間,那裡通常沒什麼人去。盛嫣扶着冰涼的牆壁,一步一步地靠近。
樓梯間的門虛掩着,一道縫隙透出些微的光亮,盛嫣停下腳步。
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樓梯間的窗戶很大,外面是醫院的花園,種着一些常青樹木。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台階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而就在那光影之中,靠近窗邊的位置,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鐘情背對着她,站在窗前。她脫掉了那件深色的羊絨大衣,隻穿着一件合體的黑色高領毛衣,勾勒出清瘦而挺拔的背影。
她微微低着頭,指間夾着一支正在燃燒的香煙,白色的煙霧袅袅升起,在她周身缭繞,模糊了她的輪廓,也模糊了她臉上的表情。
她很少抽煙,至少在盛嫣的記憶裡是這樣。
鐘情一向自律到近乎嚴苛,煙酒這種東西,她極少碰觸。
此刻,她站在這裡,獨自一人,在彌漫的煙霧中,身影顯得有些孤寂,甚至……脆弱?
那和平日裡那個冷靜強大、掌控一切的女強人判若兩人。
煙灰無聲地落在窗台上,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
盛嫣站在門口,看着她的背影,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攥住了。
樓梯間裡很安靜,隻有鐘情指間香煙燃燒時偶爾發出的細微“呲呲”聲,以及她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她為什麼要在這裡抽煙?
是因為顧星月的出現,還是因為别的什麼?她又為什麼會吻自己……
無數個問題在盛嫣腦海裡盤旋,但她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那個在煙霧中顯得有些不真實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鐘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夾着煙的手指微微一頓,然後緩緩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煙霧缭繞中,鐘情的眼神深邃而複雜,帶着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一絲看到她出現在這裡的驚訝,還有一絲……來不及掩飾的狼狽和疲憊。
盛嫣的心跳漏了一拍。
突然間,鐘情趕緊把煙掐滅,随後打開旁邊的應急窗戶,用手揮了好久。
她的動作有些笨拙,笨拙到好可愛。
鐘情打了個手勢讓盛嫣不要進來,她自己會出去。
盛嫣點點頭,退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