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孫晟突然叫住她,“即要守我孫家家規,擇日不如撞日,先從識禮開始吧。”
孫晟說完,起身看了未雨一眼,轉身回屋了。
“現在?”
未雨這可找到出氣的口子了。
他讓田桑坐好。
“我坐好了呀!”田桑有些不耐煩。
未雨一本正經開始示範。
他走到草席後頭。
雙手垂握身前,兩膝并攏,向前跪到席上。
而後以臀坐于腳踝,上身直挺,兩手分别置于膝上。
“看到了吧,這才是坐,你那就是狗趴,歪瓜裂棗的,要目不斜視,若面對的是主子,還要……”
未雨突然停下。
隻看田桑依舊如前。
支起右腿,痞子似的将右手搭在膝上,眼神空洞盯着他。
“照着做呀!”
田桑仍舊不理。
這麼久,她隻做到了目不斜視。
因為一直盯着未雨。
片刻,田桑終于開口,“丫頭!”
未雨遂朝坐在田桑身邊的丫頭看過去。
眼神剛一遭遇,就看丫頭沖他龇牙發出一聲狗嗚。
他心裡一顫,眼神往旁邊一躲,就看到黑狗也跟着丫頭‘嗚’一聲。
老黑的坐姿倒是規矩。
狗臀着地,狗前爪并攏,立在身前,狗背筆直,狗頭目不斜視。
未雨有些心顫。
身子立刻不直挺了。
态度也緩和下來,“那,那就換,換下一個。”
他麻溜站起來,說:“現在,你去将藥廬收拾一遍,然後打盆水,伺候郎君洗漱吧。”
這回田桑動了。
卻是起身卻朝外走。
“你去哪兒啊?藥廬在這邊,熱水去後廚領。”
田桑回頭,一臉不羁,“我回房,睡覺。”
“你,那……郎君可是讓你學規矩的。”未雨有些不知所措。
田桑咧嘴一笑,轉身繼續往外走。
隻留下一句,“你家家主讓我做他婢女時說好了的,我隻占坑,不幹活,一邊是娘的話,一邊是兒子的話,前置條件沖突,命令無法執行,隻好回屋睡覺!”
話畢,剛好拖着長音消失在未雨的視線裡。
隔天,田桑一早就起了。
她先去後廚拿了吃的。
然後就去孫晟的屋裡找書。
孫晟迷糊醒來。
發現丫頭就盤坐在他床頭,瞪雙水靈靈的大眼盯着他。
旁邊蹲着老黑。
他當即從床上驚起。
還沒回過味來,又看田桑正在他書架前摸索。
本能将羊絨細麻被裹在身上,立時大叫:“誰讓你進來的,你在我房裡幹什麼?”
叫聲引來未雨,“郎君怎麼了,有賊?賊在哪裡?”
“一大清早的吵吵什麼!”田桑轉頭看過去,啧啧道:“放心,我隻對你昨日在山裡說的那‘六體’感興趣,你這一體……”
孫晟臉唰一下子紅了。
再将被子裹緊些,奮力高喊:“滾!”
田桑大方一笑,将書放回架上,從容離開。
田桑出了孫宅,漫無目的的走在田坎上。
這裡的二月天,空氣是清冽的。
但不怎麼冷。
不經意擡頭。
見到柳俊才正從孫宅出來。
他是孫晟的爹。
在浦苗鄉西邊一間私學裡當教書先生。
此刻出門,該是要去學堂。
人如其名,正直、善良、才德兼備,長得還俊。
孫晟從内到外都很像他。
孫一丁也在門口相送。
她是孫晟的娘,現任孫家家主。
柳俊才是孫家的贅婿,所以孫晟跟她娘姓。
孫一丁穿身暗紅間岚的絲帛襦裙,頭上纏塊橘黃絲帻,簪根玉钗,臉頰兩邊各有一豆大靥窩,面容溫婉貴氣。
經田桑遊說,兩人為了兒子的前程離了。
生活卻依舊如常,感情越發好了。
整日黏膩在一起,叫人惡心。
見到柳俊才,田桑腦中‘咣’一下,閃過一絲靈光。
柳俊才當孫家贅婿之前,也是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的大才子。
即便不走仕途,也有進幕府的水準。
之前慫恿他和離的時候接觸過。
妥妥的一個謙遜和善老書生。
有了好說話的爹,幹嘛還找那個陰陽怪氣的兒子呢。
田桑大喜。
回屋拿起輿圖就往求索堂奔去。
求索堂便是這間私學的名字。
孫一丁就是背後100%控股的資方。
田桑趕到時,柳俊才已經在堂上搖頭晃腦了。
堂下,都是當地鄉鄰家的孩子。
大的十三四,小的二三。
認真聽講的沒兩個,大都在私底下哄鬧。
那些送他們來學堂的鄉鄰村婦向來淡定。
孩子課業不好也從不責怪。
不像現在好些家長。
孩子上學,他們犯病。
村婦們常教導自家孩子:學不好不要緊,态度最重要。
主要是有人替她們免費看孩子,多好。
田桑趁柳俊才中間休息的時候,溜進去找他。
柳俊才很随和。
他喜歡别人跟他探讨學問。
她們從天文地理,談到山川沃野。
最後,田桑才慢慢引導他談及當朝局勢、政令以及整個隋朝的行政區劃、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