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其他同學顯然有些茫然,對着筆記來回比劃,遲遲不敢下手,面面相觑。
這時,教室的門被敲了兩聲,冉潼微喘着氣出現在門口,他臉頰紅撲撲的,一看就是一路跑來的。
老師沒有責怪他隻點點頭就放他進來:“你随便挑一個組加入吧。”
這個班級有不少一央區來的學生,他們都認識冉潼,這位少爺漂亮花瓶脾氣大也是人盡皆知,萬一稍不順心得罪他……
教室裡一片寂靜,沒人願意當出頭鳥。
“那位同學是不是還缺一個搭檔?”老師把視線放到教室最邊緣的裴清于身上。
裴清于掀開護目鏡,看了一眼冉潼。
冉潼當即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你們兩個一組吧。”老師從工具箱重新配了工具給冉潼。“因為你們實驗進度慢些,以後實驗課就這樣排了。”
冉潼張了張嘴,不情不願地走到裴清于身邊。
裴清于已經開始組裝了,手邊大大小小的零件有條不紊地排列着,冉潼對這些東西實在不懂,完全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看到其他人都在低頭忙碌,自己在這裡站着尴尬得要命。
七歲時,冉家就為冉潼聘了一位退伍軍人做老師教他駕駛機甲,他駕駛的機甲都是私人訂制的,維修和組裝從來不用他過問,他隻需要在比賽中拿冠軍就足夠了。
冉家需要的是強者,而不是一個機甲技師。
老師目光掃過來,他低頭照着裴清于的樣子拿起嵌合刀往架子上怼。
“護目鏡。”裴清于蓦的開口。
冉潼愣了愣,立刻将自己的護目鏡遞給他。
裴清于淡聲道:“你帶上。”
冉潼讪讪地收了回來,像套泳鏡一樣套上,卻發現這東西沒有彈性松松垮垮的。
他抿了抿唇,自尊心不允許他去求助裴清于,隻能一隻手扶着假裝很合适。
微涼的指尖在他太陽穴點了下,冉潼嗅到一絲清新的薄荷香氣,轉過頭的瞬間裴清于摁下他耳側護目鏡條帶上的按鈕,條帶自動收縮到一個合适的大小。
皎白的手腕透出淡青色的血管,冉潼愣了一瞬,那隻手腕就收了回去。
回神後,他有些惱怒,能不能有點邊界感啊!
“你弄得太緊扯疼我頭發了!”冉潼低聲埋怨,聲音越來越小。
看裴清于沒理他,他又裝模作樣地調了調大小,把護目鏡玩明白後又變得無聊起來,悄悄地觀察起裴清于在搞什麼。
他好像對這種裝卸很熟練,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修長白皙的手臂,動作利落幹脆。
也是,他先前就那麼厲害。
冉潼又看了看進度落後一大截的其他組,越發覺得無聊了,拿起一個零件往裴清于搭好的骨架上裝。
過了一會,裴清于把那個零件卸了下來。
冉潼有些不服氣,又換了個地方重新裝,這次完美契合進去了,發出“咔嗒”一聲。
他滿意極了,感覺組機甲也沒想象中那麼難。
過了一會裴清于又把那個零件卸掉了。
冉潼破防了,騰得站起來,剛想質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卻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被什麼軟乎乎的東西蹭了一下,裴清于在他護目鏡的左側點了下,護目鏡發出一聲開機音。
冉潼像是乍見光明的瞎子,他看到機械臂骨架上蓦的出現一套正在緩緩流動的能量管,它像是一個循環的血管,散發着肉眼看不到的熒光。
“你剛才怎麼不給我打開!”
裴清于無辜地推卸責任:“我以為你會。”
“我,當然會!”冉潼條件反射地回道,“我……我就是故意考考你,行了,那我再考考你,這個該組到哪裡。”
裴清于在能量開關上的點了幾下,能量管一處的顔色轉變,變成了藍色。
“藍光。”
冉潼拿起嵌合刀将零件裝上去,下一秒那道藍光穿過零件形成一道明亮的通路。
冉潼在心中感歎好神奇。
“紅光。”裴清于頭也不擡地繼續手下的動作。
冉潼拿着嵌合刀,又順利地裝上一個零件。
“黃光,換CpG Box,你右手邊有兩個‘耳朵’的那把。”
冉潼找了半天才發現一把相符的嵌合刀,手柄處有兩個尖尖的凸起。
哪裡像耳朵了?
冉潼心裡嘀嘀咕咕,形容這麼可愛幹什麼?
他們這一組是最晚開始的,但結束最早,最後檢測的時候能動順利活動的機械臂隻有三隻,一隻像剛離開水的魚,撲騰着離開試驗台,挺到門口零散了,另一隻切斷了能源的還能反向曲肘,吓得老師立馬做驅魔儀式。
冉潼湊近裴清于:“你的這個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不确定,”裴清于摘下護目鏡,烏黑的發絲散落在他白皙柔軟的耳側,“可能會爆炸。”
冉潼撇撇嘴瞪他一眼。
有了前兩者的經驗,老師這次檢查得非常小心,挨個接了不同能源,不僅能靈活運作,甚至完成度高得簡直可以直接接到機甲上!
他自己初進實驗室的時候組了三次才成功,這已經算是同屆的佼佼者了。
沒想到……
他看着裴清于有些難以置信。
并不是所有的戰士都能自如地拆解機甲,這是機甲師該做的事,HCB當然不缺機甲師,但裴清于缺,他的第一架機甲是在黑市淘的報廢零件,正規說明書都有相适用的型号,他這個野路子摸索着拆拆裝裝無數次才組成,除了舊些沒什麼毛病。
老師撫着機械臂啧啧贊歎,其他人也興奮地圍了上來參觀這個标準作業。
最後其他組喜提翻工實驗,一片哀嚎聲中,裴清于拎起書包走出實驗室。
冉潼本來不想跟他一起走,但實驗數據還在傳輸,接收器距離太遠就會斷聯。
他讨厭死裴清于了,這個從貧民窟來的騙子,憑借着花言巧語搶走他從小就仰慕的人,還不用心對待。
自從小時哥結婚後冉潼就很久沒看他笑過了。
後來他真正見到裴清于,第一印象是說話很難聽,然後就是他那張毀容後可怖醜陋的臉,要是他和裴清于結婚……
他皺皺眉,光是代入一下就能理解小時哥的困境了。
——面對這樣一張臉任誰都不會高興的吧。
但是現在,裴清于那張該死的嘴似乎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至于其他的……
冉潼瞥了他一眼,少年時代的他似乎比那些照片上的更加生動,嬰兒肥還沒徹底消退,視覺仿佛有了觸感,那裡一定是柔軟的。
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他私下查過裴清于,不然他根本無法将眼前的人和未來的裴少将聯系起來。
“你昨天不是嗓子不舒服嗎?還是見我就不舒服?”冉潼忍不住攔在他面前。
昨天匆匆見一面沒注意,他現在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比裴清于高了不少!
裴清于默默退後一步,站在台階上和他平視。
這樣看起來冉潼像隻長腿兔子。
太驚悚了。
“現在也不舒服。”
冉潼有些氣惱,纏着他一路讨論為什麼看到自己嗓子就不舒服這件事。
裴清于竟然很習慣這種感覺,大概是冉潼先前就是這樣纏着他問一些無關的事,打聽陸時琛的喜好比較多。
裴清于無語望天。
他怎麼知道陸時琛喜歡什麼?他當時追陸時琛的時候是很用心沒錯,但追到手的人就像是考過試的科目誰還會記得。
他胡亂編了一些,冉潼認真地一一記下,又狀似無意地問他:你喜歡什麼?
“我決定了,我不要換組,我就喜歡看你不舒服。”冉潼壓低眉眼,惡劣地笑道。
好吓人的決定。
裴清于沒意見,他對于沒威脅的人一直都這個态度。
沒什麼理由,人活着總要給自己找點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