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同學們投來若有似無的好奇目光，程煌拎起自己的檢測結果，舉過頭頂：“乙中。”

程煌說話的音量并不高，卻像夕陽映射下的那道藍色筆迹一樣，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名少年走上前來，站在那裡，阻擋住其餘同學窺來的視線。

楚江大咧咧地問道：“程煌，你明天準備幹什麼去？”

他似是不經意地，将程煌手中的紙質檢測表輕輕扯下，信手覆在桌面上。

楚江這般動作，面色依舊平淡，恍若無事發生。

“哪兒也不去，就在家呆着。”

被問到的程煌眼眸掃過桌面上紙背隐隐透出的淡藍，嘴角微勾。

隻是不知道，待在家中，父親會不會安排突擊訓練，以期後日能夠再搏一線希望。

他一如往常地半身支在課桌上。單手托腮仰頭看向來者，神情渙散，百無聊賴地回應着。

程煌自然知道同學們此時的關心，内心感動之餘也有幾分好笑。

殊不知，他此時的心态，卻是與同學們腦補出的狀況大相徑庭。

乙中級别，對他而言都算是意外之喜了。程煌所憂愁的是，這個結果恐怕會讓父親失望。

“不用擔心我。我是怎麼進到這個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程煌笑着寬慰楚江。

楚江聞言皺眉。對于程煌的狀況，他的确比其餘同學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也不能自暴自棄。”

程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坐正了原本下意識湊近楚江取暖的身姿。而後，他以神情表達疑惑：你确定是來安慰我的？我又哪裡表現出了自暴自棄！

楚江方才隻是脫口而出，并未經過腦子，話一出口便知有幾分不妥。對上程煌控訴的表情，他隻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張憨笑的臉。

“有這個工夫，不如好好調整自己狀态。争取後天覺醒時更上一層，比啥不強！”

言及此處，程煌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眸色微轉，神情略帶振奮地直起上身，擡頭看向面前少年。

他眼神真摯，試圖讓眼前這位好友明了一個事實：“小弟日後還要仰仗楚江公子多多照拂啊！”

程煌稍稍側身，雙手擡起，微微握拳輪流輕捶，十足的讨好态勢。

據他所知，楚江同學的父親、當代平陽王楚辭鼎，正是自家老父的頂頭上司。

以兩家的關系，說服楚江之後，多少也能打消自家侯爺父親那一份妄想也未可知。

畢竟，東靖侯府已經有了一位天驕，何必又對小兒子期望過高。

程煌言語之間頗多懇切，夾雜幾分讪讪，卻無半點少年楚江預想中受打擊後的頹廢。

楚江見狀反倒略放下心，信手揮動，指尖掃過程煌發梢，輕輕落在其頭頂，微微下壓，止住其不合時宜的賣弄。

他轉而笑着呲哒道：“好家夥！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好歹也是侯府二公子，承載着人類文明光輝的餘蔭。”

看起來，今日新鮮出爐的天賦檢驗結果，并未真正打擊到這位一向憊懶的侯府二公子。

“正因如此，才該好好享受生活，方不負祖宗往日辛勞。至于那些家族責任，自然有我大哥來扛。”

程煌對于楚江的調侃絲毫不以為意，盡數厚顔笑納。

他自然知道，楚江也是在擔心自己會承受不住今日天賦評定結果的打擊。

所以，程煌盡力擺出灑脫的表情，以打消楚江的顧慮。

二人正交談間，程煌忽然感受到背後似乎有一道視線刺灼。

他微微偏頭，眼神向後方掃過，果然見到班上那位天之驕子正擡眼看向這邊。

觸碰到程煌的眼神，後方那位男生略微不自在地避開自己的目光。

而後，卻又像是不服氣似的，倔強地對上程煌的視線，神情平淡地等待着程煌開口質問。

然而，程煌卻并沒有開口問詢的打算。他對于這道視線的投射也并不意外。

畢竟，這位殿下曾經也是自己的童年小夥伴。

秦廣早就見證過程煌的天賦顯現。

他也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程煌自身以外，唯一知曉程煌已提前覺醒的人。

甚至，程煌覺醒的時間，比秦廣更早幾分鐘。

與班内其他同學不同，他們二人在孩提時代就有過一段交集。

也是拜這位世子所賜，程煌才能早早認識到自身尴尬的天賦狀況。

長久以來程煌都堅定地認為，自己當時能夠得以覺醒實屬僥幸。

絕對與天才無關。

那隻不過是此間天地為慶祝天驕的誕生，随手附贈的一段前搖。

程煌知道對方此時或許也有心開解。

隻是，秦廣卻不是位善于言辭的主兒，才會表現出如此糾結。

更何況，兩人自覺醒以後每次的相見，帶給程煌的都是莫名的暈眩。

因此，在程煌有意無意之間，兩人的關系早已漸行漸遠。

不可避免的，他們都已經告别了自己的孩提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