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方,冬日的風便越來越寒冷。
夏章霧用打火機點燃面前的枯樹枝,看着明亮的火焰在石頭圍住的區域中噼裡啪啦的燃燒,伸手感受着冬夜裡難得的溫度。
遠方的森林中傳來狼的嚎叫聲。
古怪而又悠長,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然後他将今天捉到的野鹿熟練地拔毛放血,扔掉心髒之外的内髒,然後用樹枝插着,放在火焰上面炙烤。
冬天的野鹿身上的秋膘還沒有消耗完,淡黃色的油脂從肉塊上滴落,時不時讓火苗短促地往上蹿一截,熏黑了鹿肉的表面。
那位吟遊詩人則是拼命地搓着手,似乎想要自己更加暖和一點。
“我們已經走了至少四分之一的路了!”
他看着火焰,用樂觀的語調說:“呼,最冷的季節馬上就要來了。但等我們來到冰雪女王的城堡,那時大概是春天。在那樣的時間,或許對付她要輕松點。”
在這半個月的相處後,斯庫德在面對夏章霧時也不像之前那樣拘謹了,而是展現出了吟遊詩人那種獨特的活躍而又充滿幻想的性格。
他在火焰前揮舞着手,興奮地說道:
“勒托先生,也許我到時候可以為您寫一首詩歌!像我的祖先、詩人之王所寫的故事一樣流傳!這個故事甚至能流傳到幾百年後……”
夏章霧打了個哈欠。
他掂量了兩下手裡的樹枝,沒好氣地瞥了這家夥一眼。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的話。”他說,“那我建議你一定要把自己今天早上被一隻兔子吓得滿地亂竄的樣子寫進去。”
“可是……”
斯庫德舉起手,發出氣弱的聲音:“那個兔子在灌木裡發出的聲音真的很恐怖……”
然而夏章霧隻是“呵呵”一笑。
“兩天前,你為了向我證明塞西河的冰面很厚,所以根本不用飛過去,并因此掉進了河中央冰窟裡的事,你最好也寫一下。”他說。
吟遊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個,上次來的時候冰面确實很厚來着。”
他頗為心虛地說。
“最重要的是,上周你在旅館裡面堅持要表演自己的本行,結果就是我們被在場所有的人全都趕出了門,不得不在教堂裡過夜。”
夏章霧把徹底烤熟的鹿肉串拿回來,幽幽地開口道:“目前為止,這是我聽到的最難聽的被稱為樂曲的東西。”
“這個,那個……好吧,我在音樂這方面的能力真的不太行。”
斯庫德抓了抓頭發,最後歎了口氣,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我之所以能成為吟遊詩人行會的會員,其實還是因為我的姓氏。我覺得我更适合寫詩,雖然我還沒嘗試過。”
夏章霧把肉串丢給他。
“很多人到中年還一事無成的人通常都會把自己想象成詩人或者作家。”他說,“其實我覺得你這個狀态挺好的。”
而且從後續的曆史來看,斯庫德确實沒有成為什麼優秀的創作者。畢竟現代社會隻有聖喬治屠龍的傳說,并沒有某個天使或者先知殺掉冰雪女王的故事流傳。
“聽上去真打擊人。”
斯庫德愁眉苦臉地說,最後歎了口氣:“不過如果我能救回我的兒子,我應該也不會去想那麼多。我現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夠陪他長大。”
夏章霧開始烤第二串野鹿肉。
“那就加快速度,我們的進度太慢了。”
他說。
目前為止,他們已經離開了香槟郡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裡,夏章霧在這位斯庫德·貝爾德先生的幫助下成功變賣了些東西,得到了一筆還算是豐厚的錢。
他們買了足夠的物資,搭乘過馬車,“借”過路上盜賊的馬,也跟随着商隊走過了幾程。有時遇到湍急的河流和連綿的山巒,夏章霧也懶得繞路,直接就拽着這位吟遊詩人從上面飛過去。
這種幾乎隻走直線的行程縮短了他們大量的時間。按照夏章霧自己的估計,他們現在大概已經到達了丹麥的國界,正式踏上北歐的領域。
但距離那個位置依舊很遠。
因為按照這位吟遊詩人的說法,冰雪女王的城堡伫立在大陸最北的邊緣,往前就是無邊無際的死亡之海。
按照他的說法,那裡很有可能是現代挪威的芬馬克,歐洲最北的區域。而冰雪女王的城堡就是伫立在那片雪原上,是那個地區最高的塔。
它高得不可思議,仿佛直接天穹。
夏章霧眺望着北方。
在夜色下,天的盡頭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們還能怎麼快?”
斯庫德咬下一口并不算多好吃的鹿肉,有些困惑地問道:“就算是全程騎馬,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内那麼快地抵達北方。更何況……”
“很簡單。我們換個新坐騎。”
夏章霧把第二串烤完的肉丢進嘴裡,然後拿起手邊的劍——這是他在路過上一個城市裡順手買來的東西。雖然劍作為一種武器相當拙劣,但在他的手中還算順手。
當然,最重要的是很帥。
強度是暫時的,帥氣是一輩子的。
四周野狼的叫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夜晚呈現出一種空前的寂靜,隻有空氣的呼嘯聲與樹葉的聲響。
夏章霧眯起眼睛,捕捉到了除此之外的另一種聲音。
——有翅膀在拍動。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空中撲下,寬闊的翅膀在它的身後拍打,卷起狂亂的氣流。斯庫德下意識地往後一滾,用手肘擋住臉。
他的躲避技巧相當拙劣,但獅鹫的興趣所幸并不在他的身上。它的目标是那隻已經被開膛破肚的鹿,它就是被這個的氣味吸引來的。
“這啥啥啥玩意啊!”
斯庫德迷茫地喊道。
“當然是獅鹫啦。”
夏章霧用輕松的語氣作為回答,他揮舞了一下沒有拿劍的手:“嗨,老夥計。有興趣載我們一程嗎?我們打算去北方!”
埋在鹿屍體上啃食的獅鹫擡起頭。
它那對屬于捕食者的巨大黃銅色眼睛在黑暗裡發出幽微的光芒,其中看不到什麼人性化的色彩,隻有冰冷的食欲。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