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霧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那我不幹了。”他果斷地說,“反正這件事又和我沒有關系。我也不是非要假裝自己是什麼天使,要跑到那群教會成員面前飛一圈。”
這回輪到作者大驚失色了。
“不不不,你不可以呀!”它喊道,“你不幹了那我怎麼辦?讀者想看的樂子怎麼辦?你必須要去演天使——我全程贊助你所有的預言!這總算行了吧!”
夏章霧眯起眼睛。
“你說的,一言為定。”他說。
作者這才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麼。
“等等。”它說,“要不我把這段劇情删掉,我們重來一遍這個對話怎麼樣?我保證下次不會被你威脅了。”
“然而我拒絕。”
夏章霧也毫不客氣地說:“你要是不被我威脅,我就真跑路了。反正女巫雖然被教會警惕,但在貴族裡面似乎還挺混得開的。我完全可以建議拉普蘭女士換個思路。”
這倒也是。
作者發出沮喪的歎氣聲,最後還是捏着鼻子認了這份“不平等條約”。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看到夏章霧在和空氣嘀嘀咕咕了一番後,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也不怎麼驚訝。
拉普蘭女士好奇地眨眨眼睛:“談攏了?”
他們都知道面前的這位天使或者先知具有能直接和神明溝通的能力。
雖然說勒托看上去和神明的關系似乎并不是很好,也不怎麼願意主動找祂——但總之這些事情也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神明似乎很喜歡自己的這位天使。
畢竟如果不喜歡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天天陪着自己的天使吵架,不是嗎?
“算是談攏了吧。”
夏章霧語氣輕松地說。
在有作者保證後,他這次不管怎麼樣都不會翻車了。于是他幹脆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上面:“等到這件事結束,我就要告别了。”
“是回天堂嗎?”
斯庫德有些好奇地問:“天堂是什麼樣的?”
夏章霧依舊覺得這句話有點詛咒的嫌疑,但又不太好說自己其實比起天堂更想去地獄。否則面前的兩個人絕對能恍然大悟地腦補出什麼新的了不得玩意。于是他隻好咳嗽一聲,矯正了對方的用詞。
“準确的說,是回我該去的地方。”
他說:“神明會指引我接下來的道路。”
他沒說天堂是什麼樣子的。廢話,這種事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好還是不要誤導别人比較好。
拉普蘭女士輕微地愣了一下。
“那D呢?”她問,“留在這裡嗎?”
夏章霧也愣住了。他一邊頭腦風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們覺得自己會帶着D一起走,一邊解釋道:“當然,我回去的地方不能帶他。而且把他交給你們,我也很放心……”
“我不是指的這個。”
拉普蘭女士打斷了他的話。她那對漂亮的湛藍色眼睛注視着夏章霧,其中有着非常嚴肅的神情:“我指的是,那孩子未必會願意留下來。你沒有發現嗎?他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為你。”
這個麼。
夏章霧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确實。他知道是D選擇了自己,他也知道D跟着走上這段旅途也是因為他選擇了自己,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是D留在這裡的全部理由。
他很明白,但他沒有辦法帶走那個孩子。
“我想,如果他知道你會在這件事後離開,他肯定會給你提出一個非常艱難的請求。而你完全沒有辦法拒絕——因為内疚。”
女巫看着他,那對湛藍的眸子仿佛能夠看穿人心。她說:“如果您真的打算現在走,最好别讓那孩子知道。如果您願意陪那孩子最後一段時光,我希望您也别太縱容他。”
夏章霧沉默了片刻。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們都能看得出來,那孩子眼中的東西。”這回是吟遊詩人開了口。他歎了口氣,這麼說,“是野心。”
那是想要抓住某種事物的眼神。
越是難以被捕捉的事物越想要得到,并且永遠都不會放手的眼神。
——普通人畢生的野心或許不過是權力,傑出的人們或許有着妄圖改變全人類命運的野心。因為他們最多能接觸的也不過是這樣的東西。
但如果這樣的人曾經見過天使呢?
走出房子後,夏章霧看D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微妙了起來。
那詭異的目光讓D都忍不住擡頭看了過去,看樣子很想問問大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但最後他隻是看到夏章霧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在想一件事。”大人說,“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你。”
D有些困惑地看過去。但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看到對方拿出了懷裡的本子,遞給他。
“所以我決定讓他們來替我做決定。”
他笑着說:“翻到後面的頁數,讓我看看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吧。”
——不過真要說的話。
夏章霧微笑着想到:讀者們會做出的答案,其實他心裡早就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