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是什麼?”
這句話,宋城在四年前問過。
七年前他考到海大,和沈甯所在的華大隻隔了一條街,安頓好之後宋城就沖過去找人。
沈甯也沒想到他真會來,震驚過後吊兒郎當來了句:“喲,這誰?”
宋城二話沒說,追着人揍了半宿,說好了搬走也還是好兄弟,結果三年了,一次沒回去看看。
“錯了錯了,小宋兒,你能來,哥很高興。走走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以後哥罩着你啊!”
“來來來,介紹下。這仨是我室友,周時、曲澄和況河。哥幾個,這我弟,宋城!”
“不習慣住宿舍?舍友打呼?還磨牙?诶喲那可不行!小孩睡不好長不高!錯了錯了,我們宋兒一米八!”
“喏,主卧給你,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性價比高、地理位置又不錯的房子!滿意不?”
“诶喲,宋兒,在家不?哥忘記帶會議資料了,幫忙跑個腿呗!别罵别罵,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宋兒,你先回宿舍住一陣方便麼?”
……
三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兩人好得像回到小時候,大三寒假前這人卻突然說要走。
那天也是這樣的站位,在他的宿舍樓下,沈甯靠着路燈燈杆,嘴裡叼着煙,輕描淡寫地就說了這事。
宋城喉間幹澀,隻吐出兩字:“去哪?”
“沒想好。”
“安頓好了告訴我。”
沈甯沒回答。
“什麼意思?”宋城身體裡蹿上一股邪火,“出了這事,我知道你不好過,但是沈甯你不能老是這樣!”
沈甯點燃第二根煙,還是沒說話。
宋城知道他一旦擺出這種姿态,就是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後槽牙被他咬得酸脹,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沈甯,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弟弟。”四年過去,沈甯給出答案,“我罩着的,小弟。”
“王八蛋。”
宋城知道前一個問題暫時撬不出答案,搶過他煙盒和打火機,轉身就走。沒幾步又停下,跟個回旋的小炮仗似的,腳下踩得重,拽着沈甯胳膊搭自己肩上:“喝不動了就說話!逞什麼強?嘴巴就隻會放狗屁!”
沈甯被這股力量帶着往前拖,哀嚎着:“慢點慢點——欸——你這屬于虐待老人啊——”
“大晚上的不睡覺嚎什麼嚎!”
臨街某間屋子傳來聲如洪鐘的怒罵。
宋城睥他:“聽見沒,老人家可比你精神。”
“……”
步伐還是緩了些,宋城瞥了眼:“還成?”
“沒事兒!”
“哦。”宋城手一甩,将人推開,“那就自己走。”
“……”
就一百米的距離,被一拉一推的當事人扶額,炸毛小孩是真的不好哄。
老街上沒什麼人,宋城先一步到346号小院,這是他家的房子,隔壁345号是沈家。
白日裡,345号幹了一場架。
挑事的是沈甯的堂弟沈召,出手的是宋城。
沈家搬走後,老房子閑置,鑰匙被交給了沈甯的二叔沈國強。
前幾年,沈國強那遊手好閑的兒子沈召想着法子求了鑰匙,把房子出租後收來的租金也能糊口,最近欠了賭債,又想背地裡把房子賣了。
得虧是沈家在鎮上熟人多,房子沒賣成。
沈召索性就隔三差五地就帶一群混混來鬧騰一通,周邊街坊怨聲載道,輾轉聯系到沈甯。
沈甯懶得和沈國強打交道,但也見不得有回憶的地兒被這麼糟蹋,便抽了空回來處理。
昨兒剛到就和人對上了,他還沒把包撂下呢,身後就刮過去一陣姓宋名城的風,三兩下将幾人打趴下了。
好家夥,那一整個嗷嗷叫喚,不知道的以為這院子改建動物園了。
宋城氣息都沒怎麼亂,轉着手腕,冷冷道:“對面就是派出所,去,找警察,我等着。”
地痞流氓早在派出所挂了名,讓沈召報警,不就是自投羅網,他啐了幾口唾沫就跑,揚言還有後招。
沈甯眼神沒給半個,隻在沈召偷襲時伸了下腿,注意力全粘他家小弟偉岸的背影上了,好歹也是感受了一回被“罩着”的滋味。
不過等人轉過身,他也是看出來了,人這怒氣分明是沖着自己來的。
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要從這方面來說,沈召那小王八羔子也算是幹了件好事兒。
看熱鬧的人群也散了,宋城從牆角拎了根麻繩,嫌棄地抖了抖,說:“我累了。”
他熬了個大夜加班,又輾轉兩個城市,見人沒事,現在原地就能睡過去。
沈甯正思索着怎麼面對他,手腕一緊,被綁了:“……小宋兒,你要幹嘛?”
宋城牽着人到隔壁自己的卧室,把繩子另一端綁在床腳,又從箱子裡翻出幹淨的床單往床上一鋪:“等着。睡醒再好好聊聊。”
等睡醒了,也不知從哪開口,填飽五髒廟還遇着熟人,不過也得虧是龐南,氣氛還好些。
現在龐南不在,兩人比鬧分手的小情侶還别扭。
進了宋家小院,輪流着沖了澡,沈甯擺擺手:“睡吧,明天見。”
宋城剛放松的身體倏地繃緊,飛速抓住他衣擺,捏得太緊,手指關節泛着疼:“去哪?”
沈甯笑笑:“睡覺啊,我家不是在隔壁。”
“就在這睡。”
“小宋兒,哥真沒力氣再收拾一張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