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黑暗，好像沒有人。

淩辛一邊往裡走一邊喊：“姜兮，你在嗎？”

方才他透過門縫往外看，分明沒看到姜兮出去，人還能憑空消失在房間内不成。可無論他怎麼喊，就是無人回應。

可能是他剛剛看錯了吧。這麼想着，淩辛迅速回屋寫了一張便利貼，又跑回來貼在了裡面的桌子上，這樣姜兮一回來就能看到了。

剛要轉身離開，洗手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淩辛驚地腳步猛地一頓，下一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淩辛的頭頂處落下一片陰影。

姜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誰允許你進來的？”

姜兮的語氣并不友善，淩辛自也知道自己此舉欠妥當，連忙道歉道：“對不起哥，我隻是想來和你說說話。”

姜兮剛剛沒回話是進去洗澡了，他剛洗完澡，還沒來得及穿衣服，一條毛巾圍着下半身，上身赤裸，頭發還在向下淌着水珠，劃過他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淩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尴尬之餘誇了一句身材真好。

他的眼睛不知道往那裡瞥，隻能越過姜兮的脖頸，看向門外自己敞開的房門，說：“哥，你要不先把衣服穿上，我們再聊？”

“滾出去。”姜兮發了逐客令。

淩辛聞言立馬越過姜兮往外走，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上，淩辛站在外面，撫着自己的胸口，一口一口往外呼着氣，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在緊張什麼。

過了一會，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淩辛歎了一口氣往自己房間走，身後的門被人拉開，姜兮已經穿好了衣服，隻是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他神情有些不悅地問：“要說什麼？”

淩辛關切地說：“哥，你要不先把頭發吹了，說什麼不急的。”

“我急，快說。”姜兮催促。

淩辛左右看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門，說：“哥，要不我們進去說？”

“就在這說。”

“那要不進我房間？”

“就在這說。”姜兮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那好吧。”淩辛小聲嘀咕一聲，然後猛地給姜兮行了個大禮，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說，“哥，你能讓我留下來嗎？”

他一臉真誠地看着姜兮，說：“哥，我真的沒地方去了，我爸死了，我媽生病了，我家裡的房子被抵押了，我要是不住這就得流落街頭，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很乖，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你能讓我住下來嗎？”

姜兮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想到淩辛會這麼直接地說出這件事，但很快，他勾起唇角，好玩似地道：“為什麼求我？”

“因為我發現隻要你說讓我留下來，我就可以留下來。”淩辛實話實話。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讓你留下來。”姜兮反問，“又或者說，你有什麼條件能讓我同意你留下來。”

淩辛此時低垂着眉眼，模樣看着乖巧極了，讓人不由自主生出想要欺負他的想法，當然，姜兮也的确這麼做了。

“因為……”

“因為我是你哥嗎？”姜兮打斷淩辛的猶豫。

他上前一步，掐住淩辛的下巴上擡，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并不友善，甚至有一些陰鸷，失笑道：“你是不是真覺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淩辛的瞳孔震顫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姜兮說的是什麼，來之前他也想過，隻不過他想的是姜兮應該不會在意，因為姜兮從來沒有怪過他，他對他的包容是獨一無二的。又或者生過氣，但是那麼長時間過去了，應該也已經随着流逝了。

“哥……”

姜兮咬牙道：“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我們倆沒有血緣關系。”

淩辛抿了抿唇，說：“對不起哥，我那時候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麼？”姜兮問。

姜兮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很亂，他不願意放過淩辛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臉，沒有移動半分半毫。

都那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在計較什麼？姜兮也這麼問自己，他其實有很長時間沒有想到那時候絕望的感覺了，可他看到淩辛，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提到那時候。

他為了什麼，為了讓淩辛跟他一樣，永遠記得，不會忘記嗎。

他很想問問淩辛，那麼多年，他是不是一直記得他。

他怎麼可以忘記呢，明明是他把他騙下水的，他也很絕望不是嘛，他那時候也哭得很大聲不是嘛，為什麼到頭來隻有他一個人記得呢。

“可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哥。”淩辛一直喊着“哥”不願意改口是希望能夠喚醒姜兮一點良知，一點當“哥”的良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當時想和你道歉的，我去你家找過你，可是你在醫院，我想着等你回來道歉，可是你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麼多年的誤會就那麼攤在明面上。

姜兮看着淩辛有些慌亂的模樣，不原諒是不是太小氣了，可他為什麼要原諒，他差點就死在那裡了。

姜兮說：“因為我不想原諒你，所以我不想見你，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但姜兮還是松了口，說：“你可以留下來，前提是不要讓我在這個家看到你。”

“謝謝哥，謝謝哥！”淩辛松了一口氣，對着姜兮又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然後按照姜兮說的要求，立馬回房間關門了。

兩人被一道門闆隔開，姜兮看着那扇緊閉着的門，心情有些複雜，不好說到底是什麼情緒，總之并沒有想象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