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返校。霍川這次倒比謝維清來得早。
謝維清一進教室,就看見霍川坐在他的位置旁邊,笑臉盈盈地給他遞了個月餅,“清哥,中秋節快樂。”
謝維清邊放書包邊接過月餅,這才想起來其實今天才是真的中秋節。
霍川露出一排牙齒,眼睛彎彎的,“我對你好吧,蛋黃餡的,他們都沒有。”
謝維清把月餅拿在手裡把玩,看了一眼還真是蛋黃餡的,“怎麼不自己吃。”
“我不愛吃蛋黃的。”霍川坐在位置上笑着看他。
謝維清輕輕一笑,“行,謝了。”
“不用謝,應該的。”霍川笑眯眯的,“哎對了,我今晚要出去,祝老師要問起你什麼,你就說我不舒服,在宿舍啊。”
“你今晚要逃課那你今天來什麼,直接不來就好了。”
霍川“嘿嘿”一笑,“我這不是剛剛才決定出去的嘛。”
“行吧。”
霍川又問道:“你都不好奇我出去幹嘛嗎?”
“你想說就會說。”謝維清翻了翻手裡的書。
“诶,你翻過牆嗎?”霍川忽然問道。
謝維清平淡地“嗯”了一聲。
“翻過?”
“對,”謝維清看了他一眼,“大驚小怪什麼。”
霍川“啧啧”兩聲,“跟你這形象太不符了。”
謝維清笑了笑,沒說話。
“你翻牆出去幹嘛啊。”霍川又問。
“去網吧。”謝維清平靜地回答。
霍川整張臉就擺着三個感歎号。
于是謝維清補充道:“去了一次,沒意思,就不去了。”
“看來咱們小清哥還有年少輕狂的一面啊。”霍川打趣道。
謝維清早就想問了,“你哪來那麼多稱呼。”
霍川笑嘻嘻的,“你管我。”又跟謝維清胡扯了半天。
霍川又把月餅分給了歐陽霁和江賜他們,一看時間,該走了,便抓着手機匆匆離開。此時還不算太晚,校門還可以自由進出。
“大川,在哪兒呢?”裴成燦坐面包車上張望。
霍川掃視周圍,“你在哪兒?我剛出校門。”
“你出來,我在橋口這邊。車子太多,開不進去。”裴成燦道。
霍川應了聲便挂了電話,小跑幾步,便看到了裴成燦的面包車。
裴成燦把車窗搖下來,“趕緊的,到那邊去還得調設備啥的。”
霍川拉開副駕駛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帶,“行,走吧。”
裴成燦駛動車子上路。
霍川漫不經心看向窗外,又看了眼方向盤,“他們呢,都到了嗎?”
“對。”裴成燦點點頭。“唱五首,咱們三個人,一個人能分到——”裴成燦算了算,“五百多吧,除去路費,五百差不多。”
霍川點點頭,“那還可以啊。”
裴成燦看了眼後視鏡,“可不是。買了一個豪華套餐呢。”
“嚯。”霍川輕笑,“這哪兒是結婚,這是搞活動呢。”
“鬼知道。”裴成燦哼笑,“他們的習俗吧,紅白大事都搞特隆重。”
車左拐右拐,進了一個村鎮。灰磚砌成的樓,瀝青鋪成的街,一個紅色大台子,還有路邊的鞭炮炸後留下的紅色紙屑,格外紮眼。
霍川想,這得清理多久。
裴成燦把車停在路邊,取下後座放着的貝斯,二人下車來到後台,一個男人迎上來,“終于來了,咱們抓緊排練一下。”
男人叫陳桉,負責唱歌,裴成燦是貝斯手,霍川是鼓手。
“鼓呢,是好的吧。”霍川四處看了看。
“小裴把曲目發給你了吧?那五首你都可以吧?”陳桉帶着二人走到一個角落,樂器都擺在那裡。
“燦哥發我了,可以的。”霍川上去握了握鼓槌,試着敲了兩下,又調整了幾個地方,“還行,咱們練兩次,沒問題。”
七點半後,夜已經黑了。舞台上打着燈光,主持人操着和學校領導一樣的普通話,講着一些帶顔色的笑話活躍氣氛,哄堂大笑。
底下坐着的是新人的家屬親戚左鄰右舍。
他們笑着。
男人們會心而笑,女人們羞澀而笑,孩子們跟着他們笑。
有男人粗糙響亮的聲音,說着什麼,回應那個葷段子,有些不堪入耳了。
裴成燦捏了捏霍川的肩膀,“沒問題吧,發什麼愣呢。”
霍川回過神,輕輕搖頭,“沒事。”
主持人又說了些什麼,底下人又笑了些什麼,霍川他們便上了台。一共五首歌,插在節目之間。第一個節目是他們的,最後一個節目也是他們的。樂器擺在角落,主唱拿麥站在最中間就行。
有熱舞節目,七八個三四十歲濃妝豔抹的女人,清一色的大波浪超短褲,配上痕迹明顯的肉色絲襪,顯得有些滑稽。配合着舞曲在台上,不知道算不算舞地舞蹈着。
甩頭,扭胯,走位,幾個動作換幾個順序輪番上陣,一首歌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底下的男人們交首接耳,笑得不懷好意。
霍川跟他們說了聲,轉身想去上廁所。
“你知道廁所在哪兒嗎?”裴成燦問。
“問就行了。”霍川笑說。
舞台就搭在新人家院子,準确說是新郎家的院子。因着這個喜事,房子大門開了一整天。霍川進去,幾個五六十歲的婆婆進進出出。
霍川随手攔了一個人,“诶婆婆,請問一下廁所在哪兒啊?”
“那邊那邊。”婆婆指了一個方向。
霍川道了謝,往那個方向走。霍川聽到了人的對話聲,還不是一個兩個,霍川有點不好的預感。果然,廁所前面還等着好些人。
總共就一個廁所,在此刻供不應求。
那些人轉過頭看了霍川一眼,又回到自己的對話中去。
“他們家這個媳婦兒還挺漂亮。”
“城裡面的嘛,大學生!”
“大學生咋子嘛,現在到處都是大學生。”
霍川等了老半天,尿都急了,隊伍都沒往前進一步。
前面的中年男人轉頭看他,“你是那個唱歌的吧?”
“我不——”霍川下意識否認,想了想又改口,“嗯對。”
對這些人來說,他們三個人都是唱歌的。
“你去那外面上吧,看你挺着急。”男人說。
“外面?”霍川看了看周圍,“外面有廁所嗎?”
男人說:“你往那裡走,出後門。”
霍川道了謝,急匆匆往後門走。
後門是朱漆的,爬着裂紋,大大敞開着。外面是一片農田。霍川走出去,左右走了一圈都沒看到廁所的身影,隻有農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