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見他隔一會兒就擡頭看時間,“有事兒?”
謝維清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緊張過度,“沒。”
買個紅花油而已,緊張什麼。
謝維清在後半節課盡量表現得自然,可一下課還是沒忍住快步走了出去。霍川失笑,隻當這是好學生從不在課上上廁所所以憋急了。
學校有兩個校醫,一男一女,方便某些特殊情況。謝維清到時,是男校醫剛開門。
那校醫看着眼前這個氣喘籲籲的同學,有點驚訝,“同學,來這麼早,哪兒不舒服?”
謝維清從口袋裡掏出五十塊錢,“一瓶紅花油,謝謝。”
校醫從藥物櫃裡找出一盒紅花油遞給他,又忙叫住準備離開的謝維清,“同學等一下,先填個表。”說罷,校醫從桌上一份寫着一兩行不同字迹的表格遞給他。
謝維清看了一眼,上面寫着“學生就診及反饋情況”,意思是說,他買瓶藥得填個表,填了表後還得來寫反饋。
謝維清嫌麻煩,但早自習課下隻有五分鐘休息時間。他飛快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級,在病因那一欄寫上“扭傷”兩個字。
他正準備跑回去,醫生又叫住他,這次他表現得有些不耐了。
校醫像是沒看出來一樣,仍是笑呵呵的,“同學,還沒找你錢呢。”
謝維清接過對方遞來的零錢,裡面還有兩個硬币,對方笑着解釋:“沒什麼零錢了。”
他沒說話,跑出門外。
上課鈴已經響了。謝維清還沒回來,霍川看着門口,仍是不見蹤影。
掉坑裡去了?
霍川正想去廁所撈人,就見謝維清喘着氣到了門口。
謝維清沉了口氣平穩呼吸後走進教室。
紅花油買回來了,就在他口袋裡,但怎麼給人家。
好巧不巧,江賜轉過來對霍川說道:“川哥,你腳好點沒?請個假去醫院看看吧。”
“想什麼呢,我總共就得四百,去躺醫院我不得倒貼啊。”霍川想也沒想。
江賜不理解,“身體重要還是錢重要。”
“當然是身體重要。”霍川說,“但是就扭了個腳,不至于,休息休息自己會好的。”
謝維清扯了張紙,編了一個最爛的理由,連着紅花油一起遞了過去。
霍川看到謝維清遞過來的東西後嘴角扯出一個笑,他沖江賜揚了揚紅花油,意思說他已經有了。
江賜放心地點點頭,轉了回去。
霍川打開那張紙,他同桌的字還真好看。紙上寫着——不認識的女生讓我帶給你的。
霍川想了想,在背面寫上幾個字,推給謝維清。
“誰?哪個班?長什麼樣子?”
謝維清提筆寫了幾個字,霍川看見他寫的“不認識,不記得”後忍不住笑了一聲,湊過去小聲說:“謝謝啊同桌。”
謝維清反應過來,現在他們真的成同桌了。
課間操又是練鬼步舞的時間。謝維清拿着抽屜裡醜得出離的彩球,跟上了大部隊。霍川因為腳扭跟祝柏舟請了假,笑眯眯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謝維清面無表情地走出教室。
江賜也沒跑操,不過江賜是被祝柏舟叫走了。
正想着這新老師是不是專門找他麻煩,他眼前便被推來一杯水,在玻璃杯裡晃蕩。
江賜還沒搞懂這是什麼操作,祝柏舟先開口了:“江賜同學,你有什麼夢想嗎?”
江賜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再加上他這話,一下子樂得沒忍住:“這是《中國好聲音》嗎。”
“《中國好聲音》?”祝柏舟沒看過這個節目,但也聽說過,“那個唱歌的比賽?”
江賜一臉懷疑,“你沒看過?不可能吧。”
祝柏舟抓了抓後腦勺,有些不太好意思,“沒。可能我老了,落後了點。”
江賜上下打量他,心想這人其實明明也大不了他們幾歲,裝啥呢。想着想着,江賜又開始天馬行空。
祝柏舟又抛出了剛剛那個問題:“言歸正傳,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江賜正想着其他事,條件反射般地想答“池......”,又反應過來,連忙改口道:“吃飯。”
祝柏舟咳了一聲,“能吃是福。還有嗎?”
“那可多了,滑闆,籃球,遊泳,打遊戲,看電影......”
江賜邊想邊說出一大串。
“不是這些。”祝柏舟無奈道。
“不是我喜歡的事情嗎,我就喜歡這些。”江賜一臉奇了怪了的表情看着他。
“是,也不是。”祝柏舟不知該如何描述,“就比如,你說你喜歡滑闆,那你會想去鑽研它,想非常認真地對待它,甚至把它作為職業嗎?”
江賜想了想道:“也不一定。”
“對啊,”祝柏舟笑了笑,“我說的喜歡的事,就是能喜歡很久的事情,更像是一個目标吧,能讓自己一直都朝着那個目标走過去。”
這次江賜答得很快:“不知道,目前沒有吧。”
祝柏舟笑着搖了搖頭,“人生是需要目标的,沒有這樣的目标,哪怕再累也不會到達終點。”
江賜不假思索:“老師,我才十七,沒想考慮人生。”
祝柏舟笑道:“所有人在十七歲的時候都沒有考慮人生,覺得那還很遙遠,總想着等長大了就知道了。但可能,很多人到七十歲都沒有真正想過自己的人生。”
祝柏舟似乎和其他老師不太一樣。
其他老師隻會告訴他們,什麼都不要想,不要考慮那些東西,隻要好好讀書就可以,隻要考一個好大學就可以。似乎考上了所謂的好大學,人生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但祝柏舟卻告訴他,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喜歡什麼,再朝着它去做才行。
江賜反感成年人的教育,故意作出不耐煩的樣子。
這些都被祝柏舟看在眼裡,但他沒有生氣。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孩子的難為情。
祝柏舟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給了江賜,“如果不清楚,就好好想想,哪些事情是你熱愛到怎麼都不想放棄,又或者,有哪些事情是你從未嘗試但期待已久的,然後寫下來。”
江賜接過紙,“行。”
“但是——”祝柏舟話音一轉,“要交的。”
江賜皺眉,“什麼時候交?”
“什麼時候想好了,就什麼時候交。”
江賜點了一下下巴,答應得爽快:“行,謝謝老師。”
想好了再交,他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