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沉默。

還是沉默。

與時間共同流逝的是在地面上從陽光下攜帶的溫度，處于地下3層的會議室中沒有嗆鼻的煙塵味，也聞不見清潔劑殘留的味道，卻自有一股陰沉的氣息掠奪了外衣表面的溫暖。

他們已經在會議室裡等了一個小時了。

朗姆最初的驚愕和忐忑逐漸消磨，情緒的空白處漸漸被不耐煩和懷疑取代。假使傳來那位先生的召見的人是别人，朗姆絕對不會懷疑消息的真假。但是琴酒，朗姆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和微微下垂的腦袋，悄悄轉動他僅存的那顆眼球，被注目的年輕殺手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視線，像上一次一樣毫不收斂的回敬這份打量之下的挑釁。

不過是個初出茅廬朝不保夕的家夥，朗姆一邊在心中這般輕嗤着，一邊慢慢收回目光，作為組織的二代，朗姆在他的父親死亡後便繼承了這個代号，他自出生起就是組織血液的一部分，理所應當受到額外的重視，更是在短短20年内就當上了組織的二把手。

至于琴酒，朗姆眯了眯眼，即便是最快升為行動組組長的殺手又能怎樣，top1也不過是執行最基本的任務的工具而已，認不清自己身份的蝼蟻做出怎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咚咚咚——

門響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

咚咚咚——

會議室内無人起身。

“你好，打擾一下，請問這是會議室嗎？”

不出所料，又一次沒有人來開門，但現在的伊克·露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她已經學會怎樣緩解自己的尴尬并幫助别人解圍了。

“不是這裡嗎？那抱歉打擾了，我沒有看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臉，放心好了。”伊克·露忍關上門，扭轉身體，腳尖向後一蹬，操縱着她的老闆椅滑走了。

隻留下屋子裡的三個人，面面相觑，無語凝噎。

[是我的錯覺嗎？1213，這一次怎麼沒有人拔槍啊？]再次回到電梯門口，伊克·露忍才發現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屋子裡面是幹什麼的？反應那麼慢。搞科研都在我關門前拔槍了。]

雖然成功激起了系統的上進心，但系統畢竟還是有缺陷的，并沒有經那麼精确的導航，隻能根據資料中的平面圖告訴伊克·露忍會議室是距離地下2層電梯門第幾間屋子。

算上剛剛那一次，她們已經嘗試了5遍了。剛開始伊克·露忍還會禮貌性的躊躇一下，為打擾他人工作而感到抱歉，并主動提出負責賠償，但她發現比起因為突然開門而受到影響的實驗樣本，屋子裡面的人都更害怕被她記住長相而穿小鞋。

[宿主，我覺得他們可能并不擔心您會給他們穿小鞋，]1213猶豫的看着又一次開始數門的伊克·露忍，為了保證成功，她甚至已經不要面子的數出聲了，[他們應該更擔心您把他們*掉。]

突然耳鳴了一下的伊克·露忍被打亂了節奏，[我剛讓我數到哪兒了？這一間算了嗎？對了，系統你的聲音怎麼回事？]

[您發現了嗎，宿主。我覺得您說的對，我要做與衆不同的系系統，所以我把原來的電子音卸載了，現在的是我的出場原音。你覺得怎麼樣？]1213有些期待，也不知道它的聲音符不符合人類的審美。

什麼？伊克·露忍重新加載了一遍她和系統的對話，她确定她們兩個說的不是一件事。[你的聲音很好聽，不比原來的電子音差。]根本讓人沒有發現有什麼區别，[那麼剛剛那個“滴——”是什麼情況？你被消音了嗎？]

[哎？！我剛剛說了敏感詞嗎？]完蛋，捅出大簍子了，作為優秀系統畢業生1213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違反工作守則，[對不起宿主，我剛剛的用詞違反了“和諧善良美好用語規範”，]1213終于明白了什麼叫爛泥扶不上牆，它就是一塊朽木，連這麼簡單的規範都違反了，[您可以将剛剛我們兩個交談的語音記上傳至監管系統，向祂舉報我的失職。]

1213梳理着自己因為情緒激動而顫栗的代碼，它才剛剛明白自己将來前進的方向，就要和工作告别了。果然，畢業的早未必等于工作做得好，它不應該驕傲自滿，它對不起主系統的培養，對不起自己的志向，也辜負了宿主的期待。

[也就是說隻要我不舉報你，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把剛剛的事情都忘掉吧，1213，]耳邊傳來伊克·露忍的安撫聲，1213卡頓柱的程序緩慢的流暢起來，它聽到伊克·露忍說，[隻是一件小事而已，不要緊張，你會忘記說明你很在乎我，你願意和我一起走下去。]

[1213，我很高興你願意為我違背規則。]

電子系統的心髒會為社畜人類跳動嗎？

在1213不小心下載的那個人機戀情中，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問題。那時1213糾結了很久，才想起電子系統沒有心髒，不過，它的代碼正在不停的跳。

“你好，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會議室嗎？”莫得感情的人類還在繼續尋找會議室，伊克·露忍又一次信誓旦旦的打開門。

“是……”

已經習慣了關門的伊克·露忍潇灑的把門一推就再一次踮起腳準備向後彈射，“打擾了，放心，我沒有看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臉。哎？是琴酒嗎？”兩隻腳迅速着地實現緊急刹車，伊克·露忍再次推開門，“你為什麼不下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