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方俊露出了郁悶的神情,于是夏安兒就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一開始,方俊還不願意說,随便搪塞了些無關緊要、亂七八糟的理由,不過在夏安兒的注視下,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方雅早上去咖啡廳,等了半個小時姜露都沒來,打電話沒人聽,信息也沒看過。」
夏安兒的心咯噔一下。
「她去了姜露租的?房看,沒人應門。隔壁鄰居說姜露昨晚根本沒回家,共用的垃圾袋本來是輪到她去丢的。這樣的話,她有可能從昨天開始就不見了,隻是一時半會大家都沒有留意。姜露身邊沒人了,方雅急得要命,剛才和爸一起去報警了。」
方俊說完這些,面色凝重道:「安兒姐......姜露該不會是和那些女孩一樣,失蹤了吧?」
夏安兒心情不好,索性不開店了,和方俊一起回家,還可以幫忙給又感冒的蘭姨遞遞暖水藥丸什麼的。
中午,夏安兒作為家裡唯一一個健康的成年人,入廚硬是琢磨出一個雜菜雞肉炒飯,把蘭姨和方俊安頓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督促着兩人吃完了自己那個有點糊了的飯,然後簡單地收拾了。
方俊覺得隻坐着擔心實在浪費,便又開始埋頭溫習,蘭姨被感冒藥弄得昏昏欲睡,躺了回床上。夏安兒在沙發上握緊遙控,不斷盯着新聞報導,看看能不能等到什麼消息。
隻是她也想不清楚,到底是有消息好,還是沒有消息好。
等到了晚上,方雅和海叔終于回來。夏安兒緊張地站了起來,還沒開口問,海叔就一臉難過地朝她搖了搖頭。方俊站在房門口,手裡的書有些無力地垂了下來。
剛進門的方雅滿臉疲倦,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走到露台。夏安兒見狀,跟在她身後。
冬至剛過,日照的時間應該逐漸變長,但今天的日光早就沒了,氣溫也跟着降了幾度。從露台上望出去,巨大的後山隻剩下一個漆黑的輪廓,浸在夜裡。
夏安兒拉了拉身上的運動外套,雙手晾在欄杆上,安靜地陪着方雅。方雅忽然從褲袋裡拿出手機,在熒幕上劃了一陣,将手機遞給了夏安兒。夏安兒低頭一看,那是一段幾年前的報導,還附有一張打了馬賽克的女人照片。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種事情離我這麼近。」
方雅的臉迎着冷風,顯得有些幹燥。
「在我開心地生活的時候,這些不幸的人可能就在不遠處痛哭,祈禱著有人能去拯救她們。」
報導是關于一個長年在公園流蕩的女人的訪問。她來自越南,被賣到這邊,輾轉做過傭人和黑工,最後被一個男人騙去她所有青春和積蓄,隻能在街上流連,也沒面目回越南見年邁的父母。
「姐......姜露現在會不會在哭?」
夏安兒側過頭去,方雅的眼眶通紅,蓄滿了淚水。
「她沒有家人了,沒有人在意她了......如果警察也找不到她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找到她啊?」
方雅轉過頭來,呆滞地看着夏安兒,下一秒,眼淚決堤而出,豆大的淚珠不停從她臉上滾落。夏安兒張開手,把她摟在懷中,溫聲安慰: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會找到她的。」
方雅的眼淚鼻涕糊了夏安兒一肩膀,邊打哭嗝邊含糊地喃喃自語:「要是、要是有個地方,能看見姜露在、在哪裡就好了......」
不知為何,這句話鑽進了夏安兒的心裡萦繞不去,以緻她在睡覺的時候,還反覆地回想這一句話。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又躺在那木屋裡的床上,身上又穿着那件雪白的紗裙。夏安兒掀開身上的被子,從床上走了下來,默默走出了木屋的大門。
她能感應到,紅豆、黎焰、載塵和吻世此刻都不在這裡。
夏安兒經過花海,走到湖邊時,忽然偏頭發起呆來。
「哦,對了。」過了一會兒,她用一把童稚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是來找姜露的。」
說來稀奇,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來這裡就能找到有關姜露的線索,但确實要怎麼做,她又毫無頭緒。
她跟從直覺,跪在湖邊,用雙手輕輕地捧起了一掬湖水。
「幫我找一下能看見姜露的思緒,好嗎?」
手中的湖水仿佛聽見了夏安兒的訴求,蓦地騰升而起,在她面前凝成一團柔和的白光,再分裂成無數道光芒射向天空,像流星般在淡藍的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重新投入湖裡。
湖水波動不止,泛起了一圈圈漣漪。半晌後,有一團水球從湖中心浮起,漸漸透出了些許影像。那影像逐漸清明,夏安兒眨了眨眼睛——
姜露正瑟縮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哆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