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說在黑院裡，某些「不聽話」的女生會被注射藥物，讓她們昏昏沉沉的毫無反抗力，還有些是會上瘾的毒藥，讓她們從此離不開黑院。阿甯曾見過一兩個女生瑟縮在廚房角落裡抽搐，她們白眼直翻，口水鼻涕流到滿臉都是，還對着空氣自言自語，想來是毒瘾發作。

「不用，我就喜歡馴獸！」

阿甯聽見男人的笑聲，雞皮疙瘩倏地冒了起來。

聽周氏梅說，阿圓是鮮少在院長蹂躏下還能活下來的人。

「算她命好，要不是那男的接到急報要走，她準撐不下去。」

阿甯能聽出來，周氏梅并不喜歡這個所謂的院長。她無奈地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命好」二字何時成了這麼随便的贊美，但也十分慶幸，後山那邊暫時不用添上一副苦命的新骨。

出于那點同病相憐又愧疚的心态，阿甯總是不自覺留意着這個叫阿圓的女生。她發現那天對着兇神惡煞的大男人都能瘋罵的阿圓平日裡根本不愛說話，而且很抗拒與人接觸。

周氏梅見她可憐，頭一個月都沒有讓阿圓接客。阿甯和阿蘭則十分關心阿圓的身體，總是給她送點心。不過這些關心的舉動在阿圓看來都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所以她從來沒有接受她們的好意，将所有人的關懷都拒于門外。

沒有人知道這阿圓到底是什麼來頭。

又過了好幾個月。一日，當阿甯去給阿圓送食物的時候，驚見阿圓蝦米般蜷縮在床上，捂着肚子直冒冷汗。阿甯急忙通知了周氏梅，後者臉色一變，找了個相熟的黑市醫生來給阿圓檢查身體。

「即使喝了花水，懷上孩子的機會還是有的。隻是她實在太瘦，看不出來。」那個醫生邊收拾東西邊自言自語，「該有七八個月了，打掉的話她也活不了。」

醫生擡頭，面無表情地望着周氏梅。

「怎樣？打不打？」

周氏梅手中的煙被她捏得彎曲，連卷在裡面的煙絲都掉到了地上。她眉頭緊鎖，思索了好一陣，後來重重地吐了口長氣。

「死了我就虧了。反正那人去了歐洲的新院風流快活，還搞賭場生意，沒個兩三年都不會回來。大不了再等兩個月，孩子出來後就送出去。」

周氏梅讓阿蘭和阿甯對這事保密，還減少了她們倆日常的「工作」，轉而去照顧阿圓的起居飲食。過着籠中鳥生活的阿甯和阿蘭高高興興地接過新任務，每天絞盡腦汁地哄阿圓開心，還對着她的孕肚唱家鄉的童謠。

隻是阿圓連半點愉悅都沒有，時常滿臉陰郁地盯着自己日漸隆起的肚皮，想到裡面裝着某個惡心男人的種，就恨不得要把肚子剖開，将裡面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掏幹淨。

一次，阿甯見阿圓高高地舉起了一把剪刀，眼看下一秒就要往肚皮插下，驚得阿甯失聲喊了出來，急匆匆地跑過去要阻止，卻見阿圓的手在半路停了下來。

剪刀掉在地上，阿圓捏着拳頭捶打被褥，埋首痛哭。

或許是心中郁悶所緻，阿圓的孩子早了足足一個月出生。當阿甯将孩子擦拭幹淨，抱到阿圓身旁時，疲憊的阿圓狠狠地别過臉，眼睛緊緊地閉着，眼角挂着不知何種意味的淚水。

那嬰兒隻在開始時哭了兩聲，随即安靜了下來，乖巧地躺在阿甯的懷中吮起大拇指來。阿甯望着懷中的嬰兒，兩行熱淚落了下來，事隔多年之後，頭一次由衷地笑了。

她那時候也曾幻想過，和阿明結婚之後要生一個孩子，無論自己吃多少苦，也一定要讓孩子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這虛幻的夢，早在她喝下花水的時候就破滅了，隻是想不到輾轉反覆，她居然還有機會抱着一個初生的嬰兒，一個對着自己笑的女嬰。

周氏梅也抱了女嬰，有些冷淡地從頭到尾掃了一眼，似乎在查看這孩子有沒有缺了哪個部分。當女嬰伸手握住周氏梅的拇指時，周氏梅卻忽然露出了一絲茫然，不着邊際地說了一句：

「聽說娃娃一開始還是養在母親身邊的好......讓她多留些日子吧，就當是積陰德了。」

于是女嬰就被留了下來，成了阿甯和阿蘭最珍視的寶貝。雖然周氏梅總是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嘴臉，但也不知道從哪處找來了奶給孩子補充營養。

無他，阿圓不肯喂孩子，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她。

阿甯和阿蘭明白阿圓内心的糾結，便也不想叫她難做，索性當起了女嬰的便宜母親，把孩子當成自己的那般細心呵護。她們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時候抱着女嬰在空地裡散步，給她唱歌，給她講故事，陪她咿咿呀呀地說話。

那孩子簡直是個天使，不吵也不鬧，總是盯着兩人呵呵地笑。連周氏梅都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讓孩子留在黑院一年多。

直到那天，她愣愣地看着男人毫無預兆地來到了院裡，徑直走進了藏着孩子的房間，一臉笑意地把孩子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