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氣幾乎是在十數秒間就撞上了載塵靈氣所築的藤蔓結界,灰黑的濁氣在碰到藤蔓之際發出了沸水蒸騰的聲音,蓦地消散了一大片,但後方的濁氣仍滔滔不絕地直沖過來,瘋狂地沖撞着結界。
與此同時,濁氣之中還冒出了無數的邪獸,體型之大,載塵也從未見過。那些邪獸通體漆黑,雙眼卻像血般鮮紅,眼看下一瞬就要淌出血淚。邪獸咆哮不斷,猛沖向藤蔓結界,身上被燒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卻仿佛毫無痛感,一口獠牙瘋狂地噬咬藤蔓,一頭消失了,就立刻有另一頭補上。
載塵眉心一緊,手中連連結印。藤蔓上無數的尖刺蟄伏已久,在載塵靈氣的催動下化作細小的綠藤,猛然朝邪獸的咽喉飛速探去,在邪獸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便将其絞殺。
邪獸接連倒下散去,濁氣狂潮也比一開始淺淡了些,但載塵卻絲毫不敢放松。
他隐約感覺得到,這股濁氣與往日的都不一樣,他消融之時竟疼得錐心刺骨、直冒冷汗。
隻可惜慢吞吞不在身邊,不然的話……
載塵咬緊了牙,更多的靈氣從他靈石中流淌出來。他硬着頭皮再次結印,藤蔓結界漫出碧綠的柔光,濁氣又呲地散去一大片。
隻能拼一下,誰撐得更久了。
就在此時,載塵耳畔頓時響起了一把聲音,竟叫他頭暈目眩。
「可真夠傻,竟護着這麼一件東西……」
那聲音沙啞得刺耳,卻又輕得仿如一聲慨歎。
「三百多萬年前,女娲拼盡全力拖着混沌沉入大地,與之同歸于盡後,世間在那一瞬恢複以往的純淨。有一個水仙,見自己年邁的師傅快要散了,想要圓他看着自己當上水神的夢,便絞盡腦汁地想在父親消散之前快速提升修為,晉升神位……」
「那時候人類的濁氣剛被女娲帶走,難得善良,鮮有猜忌,所有資源都會互相分享。那水仙為了挑起部族間的紛争,私自調動大地的水源,将湖泊抽了個幹淨。水源輸出減少,缺乏水源的部族開始質疑原本水源充足的部族要将水源都據為己有。争執矛盾越演越烈,最後引發了新一輪的戰争,生出了大量邪獸,也着實達到了那水仙想要的效果。隻不過……」
載塵頭痛欲裂,用力地甩了甩腦袋,試圖将那深入他意識的聲音給甩出去。
「那戰争的規模遠超水仙的預期,他還未殺盡邪獸,師傅就先散了。大地再一次變得滿目蒼夷,他後悔了,捏爆了自己的靈石,想要與那些邪獸同歸于盡,卻見濁氣忽然都湧進了自己碎裂的靈石内。他的靈石又恢複完整,隻是再沒半點靈氣。那水仙死不了,隻能生不如死地苟延殘喘在世,不再是仙,不再是靈,非人非鬼,不能消散,不入輪回……哈。」
這笑聲諷刺至極,還飽含着明顯的惡毒。
載塵的靈氣運轉慢了下來,藤蔓結界的綠光逐漸變得黯淡。他忍着痛,想要為結界加固時,那濁氣海潮突然往後退,凝成了一縷縷濃稠發黑的細煙,往空中飄去。
黑煙互相纏在一起,化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載塵虛脫的目光望去,那聲音就在那身影裡傳出來。
「也罷,這一切都快要消失了,就讓你多看幾眼吧……」
這句話虛虛地散在空中,所有的濁氣蓦地消失了,留下一片頹垣敗瓦。巨大的藤蔓結界破碎成漫天的碧綠光點,全部飛往載塵的胸口。
載塵落在失去了靈氣的枯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氣。他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頓時都冒了起來,完全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整個腦袋都被一個恐怖的念頭生生占據了——
混沌......出世了。
載塵望了一眼身後遠處,那些還保留着青綠的草木,一股巨大的悲傷驟然襲來。
他無力地低喃:「不知道......我還護得了那些孩子多久?」
他又想起了被他裹進結界裡的巫,猛然朝剛才巫躺卧的方向望去——
巫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