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禹杭，嬰齊找醫師為江文星調理身體，開春時，竟比在江家長結實許多。

他纏着嬰齊，讓她講以前的事給他聽。嬰齊初時隻講調皮搗蛋的，兩個人嘻嘻哈哈許多天。後來講得多了，又把那些糟心事也講了。

江文星将她的事兒聽了七七八八，自然也捋清了趙劍書之事。

趙劍書也是個愛舞刀動劍的性子，少年時還曾女扮男裝進學堂讀書。原因無他，她所想去的學堂，隻收男子。

她鉚足勁兒考上後，便覺無趣。原隻是想看看隻收男子的學堂和女子學堂有何區别，頗多閑悶她耐不住，挑了一天好日子就要離去。

隻那天剛好來了一位新來的學子，那便是陳難緣。陳難緣為北方人，行為處事與南方人自有很大區别，長相也是。

趙劍書放下包袱，又不打算回家了，她覺得新來的學子，甚合她的意。于是便收起心來，等着和他相處的機會。

陳難緣自小便在南方遊學，幼時看地圖冊，看到江南的描寫，心向往之。不顧父母的挽留，一意孤行帶着人來了南方。

父母二人覺他狠心，一門心思放在老二身上。陳難緣一年回去一次，有時三年，和家裡關系自然而然淡了許多。

等他反應過來時，做起挽救行為又感到難為情。他一邊怨恨父母的無情，一邊又愧疚自己缺少的孝道。

他嘗試去和别人交朋友，總沒有合心意的，故而心裡煩悶，輾轉在南方的各個學堂裡。新的學堂，他不抱太大希望，環境清幽他倒是喜歡。

趙劍書見他形單影隻，無從下手。又逢考試在即，将此事放下溫書。

陳難緣見花開得正好，下學後帶着書本去後山。回時碰到一隻白色幼貓，耳朵耷拉很是可憐，前腳多處傷口，該是被其它同類撕咬。他心中不忍，于是帶它去醫館上藥。

貓被安置在後山腳下的一座破廟中，陳難緣過兩日去看一眼，送些吃食與藥物。

一日，他照常去破廟，發現貓身上被塗了顔料。後背，四隻腳，耳朵和貓臉都沒放過。他心中氣憤，洗了幾次後才洗掉。

兩日後，陳難緣發現被洗掉的顔料又塗了上去。他想到有人故意欺負，想到一個辦法，以後不住學堂提供的寝室，外出尋一個住處。

當日他不再清洗顔料，喂過食回寝室收拾東西。當晚他将東西放在客棧，讓書童去找房屋。用過飯，他和店家說明付了銀兩，客房裡先住幾日貓。

到破廟時，聽到一個極輕的聲音叫"咪咪"，貓跟着回應。他将燈吹滅，蹲在石頭下等人出來，要是偷貓的，他就嚷。要是欺負貓的，他就打。

他心裡盤算，月光下出來一個和他穿着同樣青衿的學生·"這回沒人欺負你了，再也不會把顔料洗掉了。"

都是讀書人，他不覺得對方會難說話，從石頭後出來回："顔料是我洗的，小友年紀不大，為何欺負一隻幼貓？顔料在它身上，煞是難看。"

趙劍書大呼："學長，你冤枉我。我塗顔料的時候，可是認真想過了，那些顔色塗出來最漂亮，那是我想了很久的排列……"

"夠了！"陳難緣喝斷他："明日我要去學裡告發你，枉做孔老夫子的學生，在外竟這樣蠻橫無理，欺負弱小，非君子所為。"

"等等，你說我欺負它？"趙劍書反應過來："你不會覺得塗顔料是欺負它吧？"

陳難緣強硬反問："那不然呢？你會給你自己身上塗滿顔料？"

"這就是你不懂了，白貓在貓中地位最低，身上有了顔色，自然會少受欺負。"趙劍書嘻嘻笑着解釋："至于我嘛，我可是禹杭一帶的霸王，誰會不長眼敢欺負我？"

陳難緣看貓在她懷中不掙紮，有些動搖，但還是闆着臉："你先将貓還我，是幫忙還是欺負，我查明後會給你答複。"

趙劍書不依："這是我的貓，憑什麼跟你？"

陳難緣氣極反笑，上手争奪，趙劍書雖會武，但對陳難緣有意，再者年紀小他兩歲力氣不敵，無奈放手。

陳難緣帶着滿腔怨氣，面上充斥着不滿，書童不敢驚擾，為他收拾好東西便下去了。

貓腳開始結痂，陳難緣怕用水引起發炎，忍耐下數日才将顔料洗淨。後一日,又帶着去醫館問診。

醫師看後确認無礙，便問起他的打算：“公子是打算自個兒來養，還是放回野外?"

陳難緣不是個愛貓人，做這一切隻是出于憐憫，當即便道:“自然将它放回野外，它本就是在外遊蕩的，我又何必将它拘束于一屋之中？”

醫師聽言，請他留下：“如此聽來，公子可将貓帶去學堂後山一座破廟。有位學生曾養它幾日，我去挖草藥時見過幾回，他說家裡也有貓，待這貓傷好後好去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