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劍铮一直等到今日,與周氏面對面談價格:"丘阿做你兒子,養了二十七年。按照嬰齊的價買到五十歲,該給一萬八。"
周氏覺是個好價錢并不講價,立馬命人取戶籍過來,趙劍铮止住他:"他已二十七,養在家裡我隻圖個心安。日後對趙家無甚助益之處,價錢得再談。"
周氏相當缺錢,諒趙劍铮好歹為親娘,不會開出低價,陪笑道:"敬聽娘子出新價。"
趙劍铮對溫華年微微一笑,示意他講下去,接下來便是溫華年代勞開口:"如你所見,趙溫兩家已有下任家主,丘阿不會管家裡任何。再者也不放心,他連你們這種半路出家的都算不過,何提趙溫。"
周氏幹巴巴假笑兩聲:"所言極是,他确實不堪大用。"
溫華年繼續道:"丘阿的月銀需比嬰齊少十五兩,再者他隻吃不做,需我們一直供養,再減二十兩。這幾月他病了,吃的藥金貴,屋舍仆人也得另配,扣除總價八千兩,每月算八十五的月錢。"
周氏略算了一下,猶嫌不足:"未免太過于小氣,那他還值個什麼錢?再者什麼屋舍仆人需要銀八千,他難道不住先家?"
溫華年道:"怎麼着也是娘子辛苦十月生下來的,一應陳設與嬰齊、英粲看齊。僻出一院落,略裝飾就是八千。"
賣出去總比爛死在手裡好,周氏咬牙道:"也可,既如此還剩九千九百多兩,你們湊整還是抹零?"
趙劍铮取出備好的銀票,堆放在桌前:"湊整,不必找了。"
周氏忙搶過點數,點完又笑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早知今日,當時該兩個綁一起賣給你,也不至于今天賤賣成這地步。家裡可有娘子想要的孩子,今日打包幾個也可以一馬車拉過去,丘阿也有個伴。我記得娘子在家時,與幾個孩子也是好得很。"
趙劍铮一口啐他臉上:"天底下哪有你這種父親,出事賣兒賣女。丘阿從小也是孝順聽話,敬重你比我還多,怎棄他不顧?"
周氏連連打斷她:"話不可亂講,是他自個兒在外面做了錯事,心裡知道錯了害怕不敢回來而已。要不是我兒女衆多,早哭死了。"
趙劍铮又道:"賣兒女還債,你會遭報應的!"
周氏卻不急:"養孩子就是得有用才好,能為我謀利,是他們的本分。"
趙劍铮最不喜他自私自利的性子,拿了戶籍便回家。周努那日更改名姓,因趙劍铮覺"努"這字拖累了他,便舍去了。
新名就喚趙丘阿,起初他有些排斥,嫌名字過于女氣。又被趙劍铮一頓斥:"誰和你說的字有男女之分,字就是字,它隻有自己的含義,不會冠上性别。再說白了,像女孩兒哪裡不好,我巴不得你有女孩兒那樣金貴的品格。你們兄妹的名字都沒取好,一個費勁巴拉活着,另一個又成天想東想西找辦法。"
嬰齊提筆将"阿"寫作"峨",趙劍铮嫌繁瑣:"什麼山不山,高不高的。二十七歲,已定性了,學又學得一般,生意也不會做,長得也僅是普通而已,就丘阿罷。"
趙丘阿挨一頓訓,認下了名字。趙劍铮又命人挑了好日子,将他挂上族譜。
趙劍铮名下多了一個兒子,起初隻有兩個女兒。趙丘阿的名字,就寫在趙旌之右。
溫華年一走,趙丘阿扭捏道:"溫叔那邊我就不叫父了吧,怪臊的。"
英粲沒忍住笑出聲來,嬰齊也跟着笑:"你都前前後後叫他好幾次叔了,難不成他還指望你改口麼?也沒見他給你改口費。"
趙丘阿被說得羞下頭,摸着額頭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動作掩飾尴。他還有一個問題,待要開口,英粲猜出他所想,先講道:"大公子隻随娘子,不随郎君。我們三人隻有嬰齊上了溫家族譜,我同你都是留在趙家的。"
趙丘阿再無可問的,坐在一旁聽她們娘兒三個講家常話。
晚間,趙劍铮掌了燈,仍舊心事重重。溫華年見她散了發,呆看着鏡子。便上前為她卸下殘妝,又問:"還在為丘阿擔心?"
趙劍铮在鏡中與他對視:"是為我們的嬰齊憂心。"
溫華年安慰起她:"我知你心中所想,三個兒女裡,她明排第二,卻不得不顧上又顧下。丘阿同她情分多少,你我心知肚明。将他戶籍遷到你這邊,也是嬰齊心中念着你同他是母子才開口。你是不是覺得,她受委屈了。"
趙劍铮長歎一聲,落了淚。她心裡如何不知嬰齊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