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總是很快過去,喝幾回桂花飲,吃幾次螃蟹,便過去了。冬日也不漫長,無非是冷了一些。但在年節的準備中,也是眨眼就過。
京中趙家好幾個女孩子都長高了不少,嬰齊隻得為她們重做春裝。一群女孩子烏泱泱的,都在嬰齊屋裡玩兒。
裁縫是自家的,對人也是熟悉得很。好幾個媽媽近來,熟練的将尺寸記下,又退了回去。嬰齊點過數,十二個一個不缺,便把備好的年禮都取了過來。
每人除去讀書之物,各有兩塊碎銀與一些女孩子玩意兒。除去這些,另有京中時興的糕餅。都是一同長大的,有不喜歡自個兒東西的,當即就與别人交換了。這些孩子今年都僅十二三,正是愛玩的年紀,央着嬰齊請戲班子回來。
家中并無戲台,嬰齊懶得搭建一個,便道:"要看就出去看,家裡搭個戲台怪費事的。"
女孩子們一個接着一個,說今日便想出去。嬰齊對她們最是心軟,當場點了人數,命人記下名。又派人去問家裡剩下的,有沒有還要去的,都記了名來。
不久後寫滿名字的冊子送來,嬰齊将年紀小的,兩個分一組,由一位年紀大的看顧。但不是所有年紀大的都妥帖,便同英粲一起商量人選。
一個女孩子跑來看幾次,催促幾次。嬰齊笑道:"都是女孩子,又是冬日,路上人少。若誰被帶走了,恐一時沒有線索,分好了再出去。"
有人道:"我們都不亂跑,此刻就動身吧姐姐。"
嬰齊又道:"你是女公子麼?在家要聽女公子的話,你說了我豈能聽。都得聽我的,明明白白的去,明明白白的回來。"
那女孩子又抱怨:"可是晚了就看不上了呀,角兒們不唱如何是好?"
嬰齊又将一人分錯,都是孩子們鬧得,當即道:"請她再唱就是了,城裡許多戲班,都請來為你們唱一夜可好?我一時不排出組來,你們一時就出不去。"
那孩子可憐的望着英粲,英粲笑罵:"快把她帶走,一會子把我裙哭濕了。"
有幾個沖過來拉着她到一邊玩兒,一個半時辰名單分組才好。嬰齊讓她們穿好衣物,由家丁送着去了戲樓。
因天色确實不早,樓裡沒什麼人。嬰齊開出角兒們平常五倍的價錢,讓她們為家裡的女孩子唱了四場。
台上熱鬧,台下的女孩兒也高興,不好叫她們空着手,嬰齊又叫人去買了城中小孩都愛吃的零嘴來。
家裡的人将戲樓近乎占了一半,有幾個女孩手裡比劃着什麼,另有其它的女孩喂她們東西吃。肢體表情比角兒們誇張許多,正在傳達唱詞。她們累了,就有新的人換上去,如此聽着戲。
那一群圍着她們的,原是聽不了說不了的,今日來就為了看個動作而已。嬰齊想讓她們湊個熱鬧,回頭讓記得住詞曲,又擅表演和手語的為她們解唱一遍即可。不曾想那些會手語的人,都背着戲台,聽詞認真為她們演曲。
另一邊則是看不見,隻能聽和說的,有人為她們描述動作,邊說戲服與角兒的扮相。其中便有何甯與陸澤西,到底是在正經學堂讀過書的,解釋起來頗有觀賞性,看不見的女孩子們也高興。
戲已畢,嬰齊令人點了三遍,來的人一個不缺,才又帶着回家。睡前又給她們作了假,直至過完年,都不必去上學,也不必學規矩。府上一片和樂,都商量着去哪兒玩,嬰齊不拘束她們,但也不會放任她們亂跑不管。
總有女孩子會丢,這個女孩子絕對不能是從她手裡丢的。
年紀滿二十的,與管事的媽媽說明幾時回來去哪裡便可。未滿二十的,隻得在規定的時間外出,且去的地方也有規定。超過規定的範圍,需有年滿三十的姐陪着,否則一概駁回。
陸澤西跟着往日交好的人去湖邊看人打滑,隻剩何甯在房中無所事事。聽說嬰齊未出門,便去了她的院子。
嬰齊像對待其它小孩子那樣,為她備了糖餅。但府中不缺這些,每日年齡小的人飯後都會分到幾塊,她便沒用多少。她心裡記挂那些不方便的人,來問嬰齊的主意。
如今她也不把嬰齊當刻薄的人,開口沒有任何攻擊性:"倘日後我想教導盲了的人,我該如何做呢?她們能做什麼養活自己,我又該教什麼?"
嬰齊為她列舉:"除了廚娘,紡織娘這等危險不便利的,另有花兒匠,調香師等很多職業。你不必為她們憂心,天生她們一場,定有出路,自不會叫她們去死。"
何甯道:"請女公子讓我去學您所知便于盲者可學的東西,我願盡一身,領着她們共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