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祝無晏在屋中翻來覆去躺了半日,把兩世的事情前前後後理了好幾遍。
前世阿梧出事,是他最大的痛。
若是前世她嫁人之後,他沒有負氣離京……
又或是,他能早早明悟,早些寸陰是競,能與她般配,早對她表明心意……
便不會給容珩可趁之機,最終害死了阿梧。
祝無晏籌算找到容珩之後,暫且先留着他的性命。
因為祝無晏到現在也不知道,前世阿梧究竟是怎麼死的?
究竟是真的病逝,還是另有内情。
若阿梧的死真的别有内情,那前世所有害過阿梧的人,今生今世,都要十倍百倍地償還給她。
晚膳祝無晏沒怎麼吃,這會兒倒也不餓,但他突然想蘇青梧想得厲害。
他很怕夜晚降臨,他閉上眼睛睡去,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成了夢。
阿梧沒有活過來,他也沒有重生。
這種近乎焦躁難安的情緒折磨着他,祝無晏隻好又把白日裡收好的食盒拿出來,打開食盒,拿了裡頭的燕窩糕吃。
吃着阿梧親手做的糕點,他心裡總算稍許平靜了一點。
祝無晏原想把這些糕點放着,每日想蘇青梧的時候就吃一塊——因為短時間内,他大概很難再讓蘇青梧親手給他做糕點吃了。
但是祝無晏吃着吃着,不知不覺把剩下的糕點全都吃完了。
“……”祝無晏無法。
正好到了戌時,祝無晏起身穿好衣裳,往西院去。
花鼓就守在外頭,一看祝無晏要出去,立馬阻攔。
但哪裡攔得住。
最後祝無晏一路到了西院,花鼓追了一路,綴在後頭氣喘籲籲直喊‘公子’。
花鼓心道,這哪裡是落水險些丢了命的人,簡直比他這個正常人還身輕如燕。
花鼓不明白,這黑燈瞎火的,西院又沒人住,來這裡幹什麼?
花鼓累得直喘,沒氣兒問。
祝無晏往近牆邊掃了一眼,腳下一點,飛身上了牆邊的老樹,在粗枝丫上穩穩當當倚坐下來。
花鼓看得直瞪眼——他可追不上去。
花鼓仰着頭:“公子,你上樹去做什麼?”
祝無晏嫌他吵,貼唇豎了根手指‘噓’了聲示意他安靜。
花鼓:“……”
将軍府待下人寬仁,花鼓可不怕他,執着地仰着頭:“公子——”
祝無晏:“……”
祝無晏隻好答他,壓着聲:“聽琴。”
“聽琴?”花鼓咕囔。
祝無晏沒再理他。
花鼓納悶,這大晚上的,在這裡聽哪門子琴?
花鼓正想再問,樹上青年低低的聲音落下來,在昏暗中,似乎滿含着什麼隐秘又極溫柔的情緒。
“噓,快了。”
*
蘇青梧是個十分律己用功的人,她性子要強,每日雷打不動有許多功課要完成。
今日白日去了建善寺看社祭,耽擱了許久,從将軍府回來,擦完藥,她便開始抓緊趕白日應該完成的功課。
時辰太晚,詩書且先不看了,蘇青梧臨了會兒字帖,又摹了兩張畫,天色便暗下來。
蘇青梧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小荷把桌上的燭燈挑亮了些:“小姐,今日這麼晚了,小姐又受了傷,早些休息吧。”
“不成。”蘇青梧輕聲道,“去把琴拿來,練完琴我就休息。”
小荷勸不動,隻好去拿琴。
蘇青梧起身在屋中踱了兩圈,松了松肩,小荷将琴抱了過來。
蘇青梧便又坐回去,練今日的琴。
*
将軍府西院牆,花鼓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什麼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