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晏看着她,忍不住也跟着眉眼輕柔:“想笑就笑吧。你也不算胡說……我确實沒娶到妻……”
有關上輩子的記憶停在進宮那天戛然而止,但是祝無晏想,世上隻有一個蘇青梧。
倘若阿梧死了,他注定是要鳏老一輩子的。
蘇青梧沒大聽清最後一句。
她細回想琢磨了兩遍,才模糊确認祝無晏說了什麼。
她再有奇思妙想,也全然想不到少年語氣裡老氣橫秋的怅然是來自冥冥之中的前世。
她隻是覺得,剛才他最後一句的語氣和樣子,好像充滿了什麼不可言說的遺憾。
蘇青梧有點作悔,兒時一句口無遮攔的鬥氣話,讓人家到現在都耿耿于懷。
她還想再解釋挽救點什麼。
祝無晏看她眼底笑意消散,輕聲:“笑了就好。别不開心,我喜歡看你高高興興的樣子。”
蘇青梧:“……”
她一時腦筋差點沒轉過彎來。
半晌,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他模仿她小時候說話,是在故意逗她,哄她高興。
蘇青梧說不上來。
就是覺得胸口又被小鼓槌輕輕敲了一下。
隻一下,胸口微微回蕩着,仿佛又是錯覺。
蘇青梧不自在極了。
她别過臉去,不再接祝無晏的話:“我雖沒空教你,但是你要是真心想學,晚些我叫小荷拿幾副我的字帖給你。”
祝無晏盯了她瞬息,輕輕笑了。
他又恢複一貫祝小将軍的做派,假意不情願道:“可你的字帖都是姑娘家練的,我練不合适吧?”
蘇青梧想了下,好像也是。
祝家一門将骨,連祝伯母的字都帶着幾分蒼勁,要是她把祝無晏的字練成她那般清秀端莊,怕是反而叫他被别人笑話。
本來他就夠被人笑話的了。
蘇青梧不自覺點頭:“也是……”
祝無晏趁機:“那——阿梧,要不明日你陪我上街去,幫我挑幾副字帖?”
蘇青梧:“……”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蘇青梧就立馬覺得腳疼。
本來她就受了傷,上了幾日藥,不知是不是小荷把藥拿錯了,好得卻很慢。
上午還被催去廚房做糕點,又從蘇府走來将軍府,來的路上她就覺得腳疼,許是傷處又被磨蹭到了。
她這幾日都不能出門,得把腳踝上的傷先養好才行。
蘇青梧想着找什麼理由拖延一下,邊想,目光已經不自覺瞥向腳踝的傷處。
祝無晏注意到她的眼神。
順着她目光看過去,隔着裙擺,倒也看不出什麼。
蘇青梧:“唔……你非是着急這幾日麼?我……我昨日去了社祭,耽誤了一日,攢了好些功課沒做完。你要是不着急,等我幾日?我把功課趕完,便去選幾副好字帖,到時讓小荷拿來給你。”
祝無晏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看她:“拿來給我?”
“選幾副字帖而已,我買胭脂順手幫你帶回來便是。”
祝無晏沒作聲反對,突然指了指,輕聲問:“你的腳怎麼了?”
蘇青梧心虛,下意識縮了縮腳。
反應過來,她又強裝鎮定,重新把腳伸出來:“什麼怎麼了……”
“……沒什麼。”祝無晏沒再問。
蘇青梧留下食盒,拿走上回的食盒便離開回去。
祝無晏還在裝病,沒出去送她。
但蘇青梧離開屋子的時候,祝無晏仔細留意她的腳,發現她走路的姿勢格外小心翼翼。
祝無晏皺眉。
*
夜幕降臨。
這幾日花鼓吸取教訓,拉了兩個外院小厮來和他一起守着三公子,省得三公子又亂跑。
隔壁蘇二小姐勤謹自律,三公子光爬樹上看又不學,被蘇小姐知道了,準要罵三公子是登徒子。
好在公子總算安生了幾日。
但是花鼓萬萬沒想到,三公子好不容易安生幾日,他才剛放松警惕,這天晚上,公子在屋裡鼓搗半晌不知翻了什麼東西出來,拿了東西又出了院子直奔西院去了。
兩個外院來的小厮守了幾日眼見無事,這晚在廊上睡得死豬一般,花鼓叫了半天都沒醒。
于是将軍府裡舊景重演,花鼓呼天喊地追着祝無晏往西院去。
花鼓本以為,公子最多和那晚一樣,爬到樹上聽蘇二小姐彈琴。
可誰知道,花鼓剛追到西院,就眼睜睜看見,三公子躍上樹杈,足尖在枝上一點,竟掠身直飛過蘇府院牆去了。
這大半夜!公子怎麼能飛蘇小姐的院牆!
登、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