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得空再想什麼上巳糕。
馬車終于動起來,朝衣料鋪子去。
春蘭和小荷放下帷簾,突然發現馬車裡詭異地安靜下來。
小姐不說話便罷了,連祝小将軍剛才一路低聲哄着小姐,娓娓說街邊各色場景,這會兒也安靜下來,不說話了。
馬車終于到了衣料鋪子。
一到鋪子外,蘇青梧就趕緊下了馬車。
被外頭涼風一吹,她燙了一路的臉頰才終于涼快了一點。
待平複些,蘇青梧徑直往鋪子裡去。
春蘭和小荷急忙跟上,怕人多擠散了去:“小姐,等等我們!”
蘇青梧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舉止有些反常了。
簡直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但是她現在不敢看到祝無晏。
她總想起來剛才的事。
明明才發生不久,不知是不是馬車裡太悶,她竟有些暈暈乎乎了。
究竟方才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
越是不确切,她就越是遐想。
她不想被祝無晏看出來,他那般臉皮厚,不管真假,他肯定都不知羞,發現她臉紅,定要嘲笑她的。
蘇青梧羞得有些惱了,等春蘭和小荷一跟上來,就立馬邁開步子:“今日人多,進去晚了怕是就沒有好料子了,咱們快些。”
小荷沒有二話的,連連應聲跟上。
春蘭卻是怪道,店家既知今日是上巳節,必定人多,鋪子裡定是備足了料子的,哪裡晚一步就搶不到好料子了。
春蘭慢了一步,也要跟上去,突然身邊一道淩影閃上前了去。
蘇青梧才走了兩步,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
她扭頭,便見是祝無晏。
剛才那一擦而過的觸覺又在臉頰隐隐浮現,她隻感覺臉頰一下子又熱了起來。
人多擁擠,祝無晏捉了蘇青梧的手腕握在身側,也沒在門口擋路,牽她往裡走。
蘇青梧垂下臉,又羞又惱:“祝無晏,你松手……”
祝無晏沒松,牽着她護在身側,步子沉穩,另手擋開前面的人。
他看着路,略微朝蘇青梧側頭:“誰叫你走這麼快的。”
他語氣不是一貫兩人鬥嘴的反駁,而是微微有點責怪。
蘇青梧愣了下,一時沒說話。
便聽身前穩穩開路的人又道:“奉康雖是京都,曆年熱鬧的節日都有人走失,有被拍花子再也找不回來的。今日上巳節,人多手雜,你若和小荷她們走散,豈不叫她們擔心?”
蘇青梧抿唇,一時惱也沒了羞也沒了。
前年端午,蘇家隔街的一個姑娘,就是因為人多和家中丫鬟走散,不知怎麼被擠進了河裡,淹死了。
那姑娘才十五歲。
蘇青梧沒作聲了。
祝無晏偏過頭來,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握她手腕的手微微用了點力。
蘇青梧回過神來,聽見祝無晏道:“我也會擔心。”
蘇青梧看着他。
祝無晏已經回過頭去看路。
蘇青梧看着他鋒利而又莫名神色沉穩的側臉,呆了一會兒。
進了鋪子裡,祝無晏就松了手,隻是仍舊站在蘇青梧身側,時不時伸手替她擋住不留神擠過來的人。
蘇青梧沒再躲他。
她還是沒忘記剛才馬車上的事,但是看祝無晏若無其事的模樣,她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以為錯了。
便不再去想,好生先買料子。
祖父衣料喜歡舒适簡單,父親要沉穩端重的顔色,母親喜歡亮麗些的,哥哥俊美,除了不喜歡太花哨的料子,穿什麼顔色都好看。
蘇青梧先為祖父、父親母親還有哥哥買好了料子,最後才挑自己的。
姑娘家都愛美,蘇青梧也不例外,她這個年紀正是愛打扮的時候。
但是蘇青梧看了好幾匹料子,又都作罷,最後隻選了兩匹素淨簡單的料子。
祝無晏看在眼裡:“剛才那匹蘿蘭紫的料子和那匹蝶黃的緞子,都不喜歡麼?”
蘇青梧不是不喜歡,隻是一匹太花哨,一匹太貴。
花哨麼,她畢竟出身清流人家,太過花哨似乎不妥。
貴自然就是花費銀子太多,她舍不得了。
前者有沽名釣譽之嫌,後者宣之于口有些窘迫。
蘇青梧索性不說:“唔……不是很喜歡。”
祝無晏看了看她,沒作聲。
蘇青梧又随便看了些布料,沒碰到特别中意的,便準備結賬離去。
祝無晏輕聲:“阿梧,你膚白勝雪,穿華美花俏的料子,一定很美。”
鋪子人多,那聲音輕飄飄的,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蘇青梧聽來恍惚了一瞬,然後才轉過頭。
蘇青梧無奈:“祝少爺,華美的料子我怕是穿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