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斬釘截鐵,說得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祝無晏意識到她不是因為害怕在胡說,心思微妙地伸手,又不動聲色地把人抱回了懷裡。
“别怕,我不是在這裡麼?怎麼有鬼,你說說看。”
蘇青梧沒意識到讓她陡然安心的安全感來自腰後重新攬上來的手臂。
她緊緊挨着自己的青梅竹馬,從沒像今天這樣信任依賴過他。
“我真的沒有騙你。”她因他不信有點委屈。
“我被弄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我醒過來的時候,這裡沒蛇,就是黑。我害怕,朝着洞口喊救命,喊了好久也沒人來……我怕這裡根本沒人,就想保存一點力氣,我就坐在地上了……”
“然後……沒多久,我突然聽見上面有動靜,我以為有人經過,就連忙喊救命,誰知道洞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長着兩個尖角的惡鬼!它、它有三隻眼睛!眼睛全是黑的,像三個黑窟窿似的……它還有好大一張嘴,牙齒又尖又利,白森森的!它在那上面看着我!”
蘇青梧說着,好像又看到了當時的畫面。
那洞口突然冒出來的鬼臉,三隻黑洞洞的眼睛,一轉不轉地看着她!
蘇青梧指了一下洞口,就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看,低着頭躲在祝無晏懷裡,頭也不敢擡。
她身子在顫抖,祝無晏抱緊她。
“别怕,我在這裡,什麼獠牙惡鬼,我看它有沒有膽子在我跟前現身。它若來,我神擋殺神,鬼擋殺鬼。”
若換做以前,蘇青梧才不信他說的。
可是現在,她卻相信他了,不僅是因為是他來救她了,也因為祝無晏說這話的時候,周身有一種沉穩而鋒利的威儀。
宛如一尊蟄伏的殺神,露出了隐藏已久、雷霆萬鈞的鋒芒。
那是裝不出來,也演不出來的。
非是千軍萬馬、屍山血海裡厮殺出來的威勢。
祝無晏仰頭看洞口。
如果他沒猜錯,阿梧說的那個盯着她的惡鬼,應該隻不過就是個戴着面具的惡人。
會是誰?
“……蛇也是那人——那鬼,丢下來的?”
蘇青梧委屈巴巴地看祝無晏一眼,眼裡都是‘你不信我’的委屈。
“嗯……就是它。”她低聲但肯定道。
祝無晏看那蛇,頭呈三角,顔色鮮豔,應當是毒蛇無疑。
那個所謂的‘惡鬼’,是奔着要阿梧的性命來的。
若不是阿梧運氣好,亂石砸死了那蛇,他不敢想,他來的時候看到的會是怎樣一幅畫面。
他又能不能受得住。
祝無晏面色冷得結冰,盯着洞口半晌才收回目光。
“阿梧,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他聲音緩和下來,後怕的膽戰在他五髒六腑裡攪弄。
蘇青梧神思恍惚地搖搖頭,半刻又點點頭。
“哪裡不舒服?”祝無晏立馬低腰查看。
蘇青梧聲音夾着鼻音:“手臂痛……”
剛才祝無晏已經檢查過她的手臂,并沒有受傷。
怕有遺漏,聽她說痛,他仔仔細細又檢查了一遍。
最後隻發現她掌心有個小傷口,應當是握着石頭砸蛇的時候太用力了,被石頭弄破了掌心。
祝無晏拿了帕子,給她把髒兮兮的小手闆心擦幹淨。
擦的時候,蘇青梧痛得輕輕嘶聲。
祝無晏便低頭,輕輕給她吹,等擦幹淨了傷口,用帕子另一面給她把手掌心包紮起來。
“胳膊還痛不痛?”
蘇青梧動了動,聲音低低的、小小的:“還有一點點……”
“沒大礙,應當是扭着了,或者是你昏迷的時候壓着了。”
蘇青梧又動了動,是有一點麻,好像是他說的那樣。
蘇青梧乖乖點頭。
她在他面前,被他惹多了早就變得伶牙俐齒,難得這樣乖順。
祝無晏心裡發軟——若是他早些明白,不總是欺負她,她會不會早就乖乖嫁給他了?
明明他與她青梅竹馬,他有最得天獨厚的機會。
後來怎麼讓别人後來居上了呢?
……好在,老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蘇青梧還是不大敢擡頭看那洞口,總疑心會再撞見那鬼臉。
她便隻是飛快瞟一眼。
然後擔心問道:“我們怎麼上去呢?”
祝無晏還沒說話,聽見小青梅又歎氣。
“現下什麼時辰了,簪花會肯定趕不上了……”
祝無晏:“……”
祝無晏又心疼,又有些氣笑。
“都這種時候了,你擔心的還是這個?蘇青梧,你可真是個好學生。”
蘇青梧微赧,覺得祝無晏在笑話她,但是今日她卻對他生不起氣來。
她就默不作聲,隻固執道:“……我得回去參加簪花會。”
祝無晏瞥她:“那趕不上呢?”
蘇青梧看着他,也不說話不回答,但目光倔倔的,好像是要說‘趕不上也要趕’‘非要趕上’諸如此類的話。
祝無晏拿小青梅沒有半點法子:“好,趕得上。”
祝無晏飛身要出洞口。
他一松開懷抱,那種包裹着身體的安全感就立馬消失不見了。
蘇青梧想也不想,趕緊抓住他的衣袖。
“你、你要去哪裡!”
祝無晏低頭,看她小手緊巴巴地攥着他。
祝無晏心下軟乎乎的,面色都柔和下來許多。
他耐心給她解釋:“洞口太高,地洞裡又不好借力,我帶着你上不去。我先出去找根藤條丢下來,再下來接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