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佳漫沒有吃齋飯,在禅舍裡先是哭了一場,跟着又發了一通脾氣。
丫鬟銀蝶小心翼翼地好哄了半晌,黃佳漫才終于慢慢平複下來。
“母親好狠的心,竟然連她也不管我……今日就叫我在外頭那麼多人面前丢盡了臉面!”
黃佳漫發過脾氣後,還是止不住地委屈,一邊傷心控訴,一邊眼淚直淌。
今年的簪花宴,她又輸給蘇青梧了。
回去爹爹大怒,将她在院中關了禁閉,讓她好好反省。
本該禁閉整整一月,每日傍晚還要去祠堂罰跪半個時辰,但陛下突然提出要到建善寺進香祈福。
禁閉就隻能中斷,先伴聖駕出行。
為此,黃佳漫的父親很是不滿,誰知路上黃佳漫的馬車又壞了。
堵了半晌的路,馬車也沒修好,聖駕雖說沒耽擱多久,但祈福進香的路上出這種岔子,陛下肯定不悅。
黃佳漫的父親就更加不高興了,是以故意落下黃佳漫,命黃家的人誰也不許管她。
她自己給黃家丢的臉,什麼後果就該她自己受着。
甚至于最後連禅舍也沒給黃佳漫留一間。
黃家人都住在一處,唯獨黃佳漫住在了這偏僻的地方。
可簪花會的輸赢,誰又能保證萬無一失,她平日裡又不是不夠勤學苦練,雖然黃佳漫不想承認,但實在是她技不如人。
馬車壞的事就更怪不着她,又不是她讓馬車壞掉的。
怎麼父親事事都責怪于她?她究竟是不是父親的女兒?
黃佳漫越想越覺得委屈,隻想哭,連飯也吃不下。
銀蝶勸了半天都沒用。
外頭護衛來禀,說鄒小姐來了。
銀蝶這才暫且擱下小姐的事,出去迎人。
鄒家小姐鄒靜,同為世家女,與黃佳漫閨中相識,是手帕交。
黃家的家事,鄒靜不好插手,但估摸以黃佳漫的脾氣,晚上定是沒臉去和衆人一起用齋飯。
鄒靜便和丫鬟帶了一些齋飯,給黃佳漫送來,順便看看她。
銀蝶正擔心勸不動小姐,忙引了人進去。
鄒靜一番勸慰,黃佳漫果然好了些。
送來的齋飯也留下了,鄒靜這才放心離去。
離開禅舍,鄒靜幽幽歎口氣,望天上月色。
丫鬟妙蓮看她:“小姐何故歎氣?齋飯黃小姐不是留下了麼?”
“無關她。”鄒靜的眸子像一汪看不見底的池水,幽幽靜靜,“我隻是在想,若換我落得她的處境,會不會也是一樣的結果,還是說……會更差些。”
“小姐莫要擔心,家主一向最看重小姐了。”
“是嗎?”鄒靜笑笑,“是他看重我,還是我值得他看重?若我不能如他的意,最後結果又會如何?”
妙蓮無法回答這話,最後隻得靜默不語。
主仆二人站了少刻,在靜夜中離去。
禅舍裡,黃佳漫止了哭。
銀蝶見小姐終于肯用齋飯,這才出屋去,吩咐人去備幾個湯婆子來,這山上夜間實在冷得很。
可出了屋,卻見院中的護衛全不見了。
銀蝶心下不安,正要叫人,眼前突然一個黑影晃過。
銀蝶定睛一看,竟是一個長着三隻黑眼睛的怪物!
一陣輕煙撲過來,銀蝶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屋中,黃佳漫吃着齋飯,到底沒胃口,吃了幾口就擱下了。
這半晌,銀蝶卻還沒回來。
黃佳漫覺得有些不對,正要起身轉頭出去查看,禅舍的屋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開了。
冷風呼呼地灌進來,風聲嗚咽着像是不知名的怪聲。
黃佳漫打了個寒顫。
再回神,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細影!
映着慘白的月色,那黑洞似的三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還有森白尖利的牙齒和詭異的長角!
黃佳漫吓得魂飛魄散。
“啊!!”
*
祝無晏和蘇青梧離開禅舍的時候,護衛和銀蝶仍舊沒有回來。
蘇青梧有些擔心:“黃佳漫不會被吓壞吧?她……她都差點暈過去了。”
“不是還沒暈過去麼。”祝無晏冷淡道。
蘇青梧抿抿唇。
祝無晏看小青梅,漆眸深深:“難道阿梧忘了上回簪花會麼?她剛才已經承認,是她指使黃繼仁,雖然她沒想要你的命,但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遇險,危及性命。”
天色太暗,蘇青梧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從他語氣裡,分明聽出來他的惱。
好像簪花會的事他還曆曆在目,而關于她遇險,他比誰都更恐懼。
蘇青梧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
但她确切地感受到,祝無晏在意她,很在意她。
她心底有些暖,又有些茫然。
“可是我們會不會太過分……”
“她害你吓得夜夜夢魇,她不過分?”
祝無晏斬釘截鐵,不容許她心軟。
蘇青梧回頭看看黃佳漫的禅舍,不再說話。
直到離開禅舍很遠,祝無晏才牽她停下來。
祝無晏終于緩和了語氣,安撫小青梅。
“别多想,我們隻是試探她事情的真相,又沒有把她怎麼樣。這還過分,阿梧怎麼這麼心軟,嗯?”
蘇青梧咬唇。
到底她與黃佳漫素日隻有口舌之争,雖然她也和黃佳漫讨厭她一樣,讨厭着黃佳漫,但是,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上次溜進瓊林苑,她就緊張得不行,更别說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