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信一信,也無妨。”
李羨不置可否,反而好奇問:“不過蘇姑娘,你怎麼知道是清明節那天呢?”
哒一聲,蘇清方的手指一松,棋子掉落。
蘇清方回神,連忙去撿,卻被李羨拿手背擋住,義正辭嚴道了一句:“落子無悔。”
“……”蘇清方默默收回了撿棋子的手。
也許,趕緊結束讓她走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輸了。
然而李羨卻不願意放開這個問題,繼續問:“衛源告訴你的?”
這似乎是最合适的答案,因為衛源帶她們來登門謝罪過。
可蘇清方又有點不敢接李羨遞到嘴邊的答案,總覺得别有居心,但她又沒有更好的,隻能遲疑點頭,“是,表哥告訴我的。”
“可是孤要他不要聲張,”李羨的語氣裡似乎有點愠怒,“他卻告訴了你?”
“……”蘇清方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是李羨最開始所說的欺騙上官?
她剛才應和的答案,是不是無異于把衛源架在火上烤?
“快下。”李羨又催了一次。
一句話,蘇清方的思緒被活生生掐斷,低頭看向棋盤,卻已經完全瞧不明白棋路。
她做不到一邊下棋一邊應對,還有耳邊嘈亂的雨聲,蘇清方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開花了。
倏然,有一聲短促而輕微的笑聲響起。
蘇清方疑惑擡頭,對面的李羨一臉閑散而意滿地把棋子扔回了罐裡,似乎意味着一種結束。
“别想了,”李羨好心提醒,“臉紅了。”
聞言,蘇清方連忙捂住臉,果然感覺到一陣腦筋過載的火燒。
心緒卻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
這種咄咄逼人、誘導話題的樣子,蘇清方怎麼能忘記。上次他問《雪霁帖》,就是差不多的感覺——看似在問,實則心裡已經有猜測。
李羨不是沖衛家來的,是沖她來的,一開始就是。
她就說,貓病了怎麼可能找到兩個月前的人身上,還有閑情下棋。而且當初衛源明明就說過他落水的事,已經算透露。當時沒追究,現在來恐吓她。
隻是可惜,蘇清方道行不到家,沒辦法同時應付下棋一邊想這些,何況她本就有點心虛。
可能叫她下棋就是為了讓她沒辦法專注一件事。
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場鴻門宴。
蘇清方長長歎出一口氣,也把棋子扔回了罐裡,放棄徒勞的掙紮,“殿下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
“推殿下下水的人。”
“不是鬼嗎?”
蘇清方:……
這個時候了,就沒必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了吧。
這件事除了她以外,應該沒有人知道真相。她之前在李羨面前晃了那麼多天他都沒發現,還以為會成為永遠的秘密,不然蘇清方也不會掉以輕心。怎麼突然李羨就都知道了?
李羨見面前之人表情尴尬而怨怼,不再捉弄,老神在在端起手邊的茶,淡淡吐出兩個字:“猜的。”
一開始隻是八分懷疑,不過李羨畢竟沒有證據,誰知道蘇清方這麼不經詐。從提起這件事開始,棋就下得亂七八糟。表情也很精彩——心虛又警惕。
他說他怎麼覺得她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識,原來是相撞那夜聞見過。他還以為自己怎麼了。
李羨一想到自己當時聽到起火,好心想提醒那個人結果反被推進水裡就來氣,咬牙切齒地說:“不過孤也是真的沒想到,有人可以這麼大膽子,還敢若無其事到孤面前溜達。”
“給孤送湯?”
“問孤怎麼掉水裡?”
“跟孤說小心雨天路滑?”
李羨一條條陳述,最後誇贊了一句:“蘇姑娘,好膽識啊。跟孤玩燈下黑。”
蘇清方冤枉,“我哪有若無其事?”
她抖得茶杯也摔了,棋子也掉了。
蘇清方辯解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殿下。”
“不是孤,你就可以把人推下水?”李羨反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蘇清方又不能說有人偷情這種事,停頓了一下,言辭懇切道,“我也是被吓到了。我後來有跑回來救人,隻是殿下已經走了。”
“所以是孤的錯,吓到蘇姑娘了。”
蘇清方:……
蘇清方發現他們兩個聊不到一塊去,直接閉嘴。
蘇清方安靜任罵,李羨反倒也不說話了,隻沒好眼色地睨着她。
可能吵架這種事也是要你來我往才有動力吧。
房間裡一時安靜得像靈堂。大眼瞪小眼。
“殿下!”
一聲呼喊打破靜谧,外面的靈犀一臉急色地敲門進來,遞上一封赤紅的奏章,“江南府道的急報。”
奏折分紅藍綠三色,紅色代表的便是最緊急的事務。
李羨神情瞬間嚴肅,伸手接過,一目十行閱完,臉色比屋外的積雨雲還要黑。
“這棋留到下次下吧,”李羨交代蘇清方,“等雨停了再回去。”
還有下次啊?認輸行不行?
卻不等蘇清方說什麼,甚至來不及起身送他,李羨已經三步并作兩步離開,唯剩一道急雨長廊裡的挺拔背影。
江南,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