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李羨說:“側身,不要歪。”
蘇清方又依言扭正腰。
“兩臂平齊,不要一高一低。”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近到蘇清方耳側,一隻手伸向她,往上擡了擡她右手胳膊。
蘇清方驚愕回頭,隻見李羨站在她側後方。
風吹過曠原,光撒在發梢,泛起絲絲流動的金,拂過青年堅毅的眼。
那裡有粒痣,左邊下眼睑,很小。若非如此近距離,回頭恰好是他的瞳孔,秋日光線又恰好明媚,很難注意到。
或者是揚起的灰塵?
“看前面。”李羨冷聲道。看他做什麼。
“哦。”蘇清方蓦然收回心神,飛速眨着眼,轉回頭,瞧向前方。
“眼睛不用一隻閉一隻睜,”李羨糾正道,又不失嫌棄,“反正你現在也瞄不準。”
能把箭射直、射出去是她的第一步。
蘇清方:……也不必說這麼直接。
說罷,李羨又幫蘇清方轉了轉箭的方向,一根根擺正她的手指,把箭正确卡在她兩指間,認真教道:“這是雙羽箭,要擺正,不然你的箭會亂飛。”
罷了,李羨站到旁邊,一聲聲喊着,示意蘇清方崩緊力道,“拉。拉。”
蘇清方手要拉斷了。弓弦勒得手指生疼,感覺卡進了肉裡,連眉毛都在用力。但李羨還在說:“拉。”
“放!”李羨一聲令下,蘇清方當即松了弦。
耳邊響起緊緻的弓弦聲,像琴的低吟。羽箭射出,線路筆直,打中靶邊。
“哇!”第一次射箭的蘇清方瞬間瞪大了眼,沒差點蹦起來。雖然不是正中紅心,但至少打中了。蘇清方忙不疊戳着李羨讓他看,“射中了!”
這算李羨厲害,還是她厲害?
李羨被推得一搖一搖,面色仍舊靜水無波,可能覺得還是不夠看,淡淡道:“記住這個姿勢還有力道,每天練百遍射箭、百遍開弓。”
“嗯,”蘇清方乖巧點頭,“還有嗎?”
且看她能不能堅持練這頭回的兩百次吧。心血來潮往往不能長久。
李羨取下懸于腰間的白玉韘,本想扔給蘇清方護手,又想到蘇清方上次接竹球的笨拙模樣,走過去遞到她手裡,隻道:“你先練吧。”
話音落下,李羨也轉身而去。
***
黃昏暮晚,氈毛帳裡,不時發出筷子急促又輕微敲打碗沿的聲音。
歲寒已經不知道是第一次看蘇清方夾起菜又掉碗裡,攢眉,奇怪問:“姑娘,你手怎麼了,抖這麼厲害?六十歲的老夫子寫字,都沒這樣的。”
“……”蘇清方語遲,哀怨道,“廢話,我練了一下午箭,能不抖嗎?”
百遍開弓,真不是一件易事。
“姑娘練箭幹什麼?”歲寒不解問。
“沒什麼,就是一時興起,”蘇清方揉着肩胛處,“你等會兒幫我去取幾帖膏藥吧,不然我怕我明天去不成了。”
“都這樣了還去?”歲寒上手幫蘇清方揉着。
“當然,”蘇清方點頭道,“我好不容易有點手感了,不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蘇清方總算知道什麼叫“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了,這弓拉百遍也總算摸到點門道。
不過她再沒射中過靶,便知那箭是李羨幫她調整瞄準的。
她以後再不說李羨射箭不好了。
畢竟她是個連靶都還挨不着的生瓜蛋子。
唉,她什麼時候能自己正兒八經射中一支箭呢?
先練吧!